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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兩邊的商鋪都緊閉大門,有些還在門前砌了圍牆。有人在往窗戶上釘木條,“乒乒乓乓”的聲音分外刺耳。碎紙片在風中旋轉,也是張皇的樣子。
姚力跑到街角東張西望,想尋一輛人力車,但看來是徒勞的,他滿臉都是沮喪之色。
“大家都走了,”丁香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輕聲說,“我們也走吧……”
兩人是在廣州淪陷那天離開的,搭乘一艘貨船。船是雙桅杆布篷頂大木船,除了裝貨,還順便捎帶了十幾個逃難的。
除他們兩人外,另有三戶人家,拖家帶口老老小小,看起來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一旦出逃,同樣狼狽不堪,一干人擠在狹小的船艙裡,守著自己的箱箱包包,面面相覷。不過比起那些沒有鈔票沒有門道只能靠擠汽車甚至靠兩條腿逃難的人,就覺得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早知道這樣遭罪就應該等機票……”有人忍不住嘆息。
“這時節即使有錢也買不到機票,”有人介面說,“等機票還不如等自己長出翅膀……”說得一船人都笑了。
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同船逃難也算是難得的經歷。大家相互照顧,一路上倒也順利。回憶起戰前的生活,忍不住長吁短嘆頗多感慨,都說早知道餘漢謀不可靠,就該早早做準備,不信什麼“保衛大廣州”的謊話,搞得這樣狼狽,家業都打了水漂。最氣人的是,一星期前還搞了個什麼“獻金大*”,也不知道那獻的金都用在哪裡了。
船到一處碼頭停靠過夜。若是夏天,睡在外面甲板上倒還涼快,但初冬的江面,寒風刺骨,十幾個人都擠在船艙裡睡覺。那原是貨艙的一角,被船老大隔出來捎帶這些俗稱“黃魚”的難民。船老大和船員有自己的休息艙,不用跟這些人擠。
丁香睡不著。艙頂布篷上有奇怪的光影波動,像是月光被江水反射上來,又像是鄰近的漁火投射過來。細碎而美麗的花紋在幻化,似曾相識的樣子。
第一章 丁香與姚力,逃難(2)
她扭頭看身邊的姚力,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她悄悄側過身,臉貼著冰涼的艙板,聽水浪拍打船壁的聲響。
丁、姚兩家是世交,丁家從仕,姚家從商。到丁香父輩這一代,家境有些懸殊。姚家的生意依舊紅火,丁家的仕途卻坎坷了,也是因為軍閥混戰,政局跌宕的緣故。
兩家子女眾多,姚家兩子四女,丁家四子一女,長輩就有結親的意思。無奈有心栽花花不開,丁家公子大獻殷勤,也討不到姚家女兒歡心。她們都出洋留過學,眼界之高令他們望塵莫及。後來只剩下丁香和姚力尚未婚娶,卻被人認為是最不相稱的一對,雙方家長眼見要失望了。
丁香和姚力自幼相識,可說是青梅竹馬,只是長大後知道男女有別,才生疏起來,見面只是點頭一笑而已。
姚力去法國留學,讀里昂大學,是官費生裡被稱為“貴族階級”的一群。別人是半工半讀,他是半玩半讀。拿外國學位只是秉承父旨,為的是光耀門楣,所以心思也不在學習上。住的是高階公寓,忙的是交友旅遊。姚力為人大方,公子哥的氣派,花錢如流水,一大半錢是花在請客上。公寓裡經常是高朋滿座,來來去去就有了固定的一群,彼此間趣味相投,將姚力的居所稱為“姚家同學會”,將姚力推為會長。活動多半是打橋牌,偶爾也開一開舞會,但很少。他們自視清高,不願給人留下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印象。談論國家大事也在牌局間進行,並不是什麼研討會。談論的內容,多是世界格局和各國政壇。也有談到國內大事的,其中不乏真知灼見,但也在煙霧中磨滅。既然是空談,就能容下各種政見,有偏向法式*共和制的,有愛好英式君主立憲的,也有空談烏托邦的。他們後來陸續回國,也是各為其主,雖然是分道揚鑣了,但私人關係依舊良好。姚力雖然被稱為會長,但他很少過問政治,也很少加入論戰,只顧著遊山玩水,和法國姑娘廝混。混了幾年,靠人代考試代寫論文,拿到法律學士文憑就回國了。
姚力回國後沒有找工作,因為家境殷實,不缺這點錢,而且他以後的道路,鐵定是繼承家業的。他還有個哥哥,卻是人憨口拙,撐不了門面。他跟隨父親出席各種社交場所,處處留名,自然引得大家閨秀名門淑女芳心暗動,但他卻出人意料地追求起丁香來。
丁香讀的是師範學校,畢業後在郊區一所教會小學教書。丁香在學校裡算是眾人仰慕的物件,因為家境清貧,也因為學校校風嚴謹,她向來穿著樸素淡雅,不施粉黛。她沉靜但不沉悶,也去參加舞會沙龍,雖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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