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1/2 頁)
第五十一章
晨曦的陽光輕輕灑落在寧靜的小山村中。
若是往常,莫說現下旭日東昇,就是在那太陽未升,天色尤暗之際,村裡勤勞且淳樸的農婦們便大都點著鄉間尋常的草燈,或是為即將出門耕作的丈夫備好伙食,或是雞欄豬圈裡嗷嗷直叫的牲畜由不得放鬆。
幾乎每家每戶燻黑的煙囪裡都會冒出裊裊炊煙,在雄雞底氣十足的嘹亮叫聲中,早起擔水的漢子們朗笑著彼此招呼,手上端著笸箕的小媳婦低眉順眼地在院落裡聽鄰居的三姑六嬸說道十里八鄉的趣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養兒育女,顧家村百年來代代沿襲而下的規矩傳統,質樸的同時也代表了基奠產生的智慧。
這本該是小村最普通最尋常的一道光景——在今日的驕陽升起,照亮沉睡於夜幕下的村子之前。
若說世間當真有煉獄一說,在昨夜,與天下千千萬萬渺小無名,人數不過百人的小村莊般的顧家村,如今也許擔得上如此形容。
屋舍傾頹,良田發黑,土地翻動,碎石遍地,整個村子幾乎變成了斷壁殘垣。單單如此也就算了,更加叫人觸目驚心的是那滿地的屍體碎塊,東一片西一片,手足臟器皆是尋常,便連那死時尤帶驚恐的斗大頭顱都有,將那還未枯竭的泉眼裡冒出來的水都染成淡紅。
白清遠順著心頭突然而生的預感駕雲來到此地時,所見所聞便是如此。
饒是修家人士歷經滄桑風雨看遍,如是修羅場景乍見之下亦不免心頭動容,方才捏訣唸了句清心咒,鍛體之後利如鷹隼的雙目便在那死人堆中見著了一絲異動。
災劫之後,顧家村幾乎全村盡墨,可不知是上蒼垂憐或是機運所致,偏生留下了一個倖存者。那是個年歲不過*的總角小兒,衣衫破碎,身體消瘦,面染塵土,頭髮披散,落魄不堪地如同街頭乞兒般。不過他眼下的所作所為,卻渾然不像一個孩童該做的。
他在挖墳。
孩子身前的土地上,已經挖出了深深淺淺的幾個土坑,裡面放著的都是殘破零碎,但仍能看出努力拼湊痕跡的屍體碎塊。以他的年紀和力量,做到現下這樣不知耗費了多少時日和精力,從他手上攥著的沾滿溼土的小鏟,和皸裂頗多鮮血淋漓的手掌便可看出。小村雖小,可依舊有著百十來個人口,依目前的進度,卻不知那時還能辨清幾人的面目。
又刨好了一個新坑,顧長離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從隨身攜帶的包囊裡取出一個窩頭,沒滋沒味地幹嚼幾口,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該是第一個世界裡的垂老病逝讓他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誤解,以為也許每世都能得個善終,活到老朽。是以在“前世”去往籤售會的路上,車禍發生的時候竟是沒回過神來,差不多是身體一重眼前一黑,也沒怎麼感知到痛苦,睜眼便來了新天地,享年——三十六歲,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顧長離估摸著媒體報社肯定會用長篇累牘飽含深情的文章來佔個頭條,其間回憶一下他的各種作品,扒扒他的發家史——由網文作者起步,試水娛樂圈的第一彈便一炮而紅,風靡全國;之後卻又忽然退圈,稱專心學業,沉寂一年之後再出,繼續創作生涯,於奇點成神;復又封筆,再起之時卻成了導演——如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人生,作者,演員,導演,三個職業三個領域,卻都留下了他濃墨重彩的一筆,堪稱傳奇。
他的死訊霸屏的那些天,粉與黑一定會紛紛湧動,喜歡他的人哭上一陣鬧上一陣,要死要活一陣,厭惡他的嘲笑一陣戲謔一陣,自認為娛樂人物喧賓奪主無聊透頂一陣。
隨著時間帶走一切,訊息漸漸下沉,最後淹沒在資訊洪流中被人遺忘,亦或是當真懷念他的人們報團取暖,每年特定的時分鬧出一點動靜。
他留在那個世界的痕跡便是如此,不是平平無奇,轟轟烈烈也談不上。
倒是生命中最後那幾年,亂七八糟的感情糾葛攪得人心煩。
前塵已過,往事如煙。
顧長離並沒有傷春悲秋多久,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那麼纖細的神經,之所以嘆氣,不是因為懷念前世的美好或是什麼酸倒牙的悵恨遺憾,純粹只是因為當前的苦逼現狀。
說來顧長離的前兩世的原身,一個觸柱一個服毒,都是自己選擇了死亡的終局,可恁得這一世如此怪異。
他醒來時,正被一個少了半條胳膊,顯然沒了氣息的婦人抱在懷裡,突然從皮革軟臥的車上轉到一具屍體的懷裡,的虧是他精神堅韌,不然一般人非得被嚇傻不可;等他稍微平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