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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雅可人。
白月微蹙了眉,揮開紅雲斜剌伸來的祿山之爪:〃拜託,這可是明代陸子崗的琢玉,市值不菲,千萬別毛手毛腳打碎了。〃紅雲道:〃這上面附著一個女鬼。〃白月淡淡瞥了她一眼,紅雲理直氣壯的將臉一揚:〃是我喚醒她的,人家一睡幾百年,好容易遇上咱們生有靈異,可以見著她,大家說說話解解悶多有趣。〃
白月輕輕嘆了口氣,說:〃你就會惹事生非。〃忽聽幽幽亦是一聲長嘆,其聲嬌柔婉轉,說不出的入耳動聽,只嘆喟道:〃這世上,不惹事亦是生非。〃白月不覺問:〃你是誰?〃那女聲幽暗,如泉如咽,說不出的風情旎旖,卻只悵然若失一般:〃我……我是誰?〃
我是誰?
銅鏡裡一張芙蓉秀臉,兩頰敷了淡淡的胭脂,紅暈卻從肌理裡透出來,只襯得一雙剪水雙瞳,眼波欲流。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比起那老大嫁作商人婦的琵琶女,到了如今,未嘗不是個好結果。……行結酈禮於芙蓉舫中,簫鼓遏雲,蘭麝襲岸,齊牢合陛,九十其禮……我要的,他一一都給了我,如今還有什麼不滿意?
瓦礫落在船舷之上,篷篷有聲。明媒正娶我這風塵之人,真的就這樣不見容於世間?岸上的人義憤填膺連辱帶罵,向船上投擲瓦礫,他卻吮毫濡墨,笑對鏡臺,賦催妝詩自若:〃鴛湖畫舸思悠悠,谷水香車浣別愁。舊事碑應銜闋口,新歡鏡欲上刀頭。此時七夕移弦望,他日雙星笑女牛。傍曳歌闌仍秉燭,始知今日是同舟。〃
人間若問章臺事,鈿合分明抵萬金……我回過頭去盈盈淺笑,他以嫡配之禮待我,我不嫁此人,卻要嫁與何人?
暮色四起,一鉤新月映照江面,煙籠寒水,艙外終於漸漸寂靜。推開艙窗,涼風襲來,冷沁骨髓。
天氣那樣冷,周家人將我趕出來時,身上只一件翠色單衫,三寸金蓮躑躕而行,卻不知要去向何處。風塵女子的身世多如浮萍,十歲那年我便被賣入娼寮,既入得這門,便是永世不得翻身。琴棋書畫,詩詞曲賦,每日五更起來練嗓,媽媽吸著水煙,煙筒嘟嚕嚕地響著,她噴出一口輕煙,聲音也悠悠似那煙縷散入空中:〃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們這門子裡,一樣要藝有專精,才好襯得一張臉兒錦上添花。光憑張臉,那是下三濫的站街妓。〃稀奇,不稀奇,連妓亦分三六九等,但一樣是倚門賣笑揹人彈淚,我到底倚仗天稟過人,在姐妹裡也算得個拔尖兒,猶憧憬一個出淤泥而不染,只盼遇得良人,贖得此身。
到底,是叫我跳出了娼門。十四歲那年,他是大學士周道登,媽媽做主,將我賣與這位白髮蒼蒼的權臣貴人。周家門庭顯赫,規矩森嚴。當家的主母聽說買得我這風塵女子回來,進門之後便在上房誡飭訓斥半晌,又命婢女執家法來,打我三十棍〃規矩杖〃。血肉模糊,痛苦輾轉,我只咬了齦牙一聲不吭。那張皺紋千溝百壑的臉上,卻只有漠然的冷淡,如看著毫不相干的一齣戲。
已知這裡,沒有我的活路。
五更即起,至上房站規矩,夜裡挾了鋪蓋,睡在主母床前,遞茶侍溺,一喚便要醒起。哪裡還能沾半分文墨,筋骨疲至力竭,再無心思想著書畫吟唱。每日青衣素鬟,偶然那日在鬢畔簪了朵紅絨花,主母便冷笑一聲:〃果然是狐媚子,成日愛著花兒粉兒,想著勾三搭四。〃便命婢女往臉上一口啐來。
商品七:臂擱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2)
那唾沫不許擦,膩在臉上一點點幹,一點點澀,面板一分一分地發緊,只覺得奇癢鑽心,方知是痛不可抑。幾乎已經絕望,想過一索子吊在那房樑上。替老爺點菸的小廝看在眼裡,那日餓飯罰跪,他悄悄袖了只饅頭來給我,低聲相勸:〃姐姐,你這樣年輕,不為旁的,忍著總有條出路。〃那隻雪中送炭的饅頭,一兩句關愛的話,我心裡微微一酸,這府裡唯有他還將我當人,當成弱質可憐的女人。足以將我的心又慢慢綴連起來,頑強而執著地活下去,苦熬著沒有未來的明天。
慚慚覺得一絲溫暖,如果能夠看見他。只是將他當成個希望,當成是自己唯一的迴護,是這如海侯門裡唯一的慰藉。擠著功夫揹著人,繡了雙鞋墊,眼瞅著主母出門上香,偷偷約了他在後園裡,方遞在了他手上,卻雙雙叫總管拿了個正著。
主母上香回來,一聽得此事,冷笑一聲:〃早瞧著你們眉來眼去,原來早就勾搭成奸!〃不無得意回頭瞧了老爺一眼:〃我就說這娼門裡皆是爛貨,遲早不守婦道。〃那個老爺,滿臉的白鬍子氣得幾乎都要翹起來。我卻只有絕然的痛快,這糟老頭子憑什麼就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