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睛,像黑暗中的兩盞小燈。他瞪視著她,在一種近乎驚悸的情緒中,抓住了她眼底的某種深刻的柔情。
“你說得太多了。”她低語。“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你不懂得畫。”
“我是不懂得畫。”他迎視著這目光。“我懂得的是你。”
“完全的嗎?”她問。
“不完全的,但是,已經夠多。”
“逃避還來得及,”她的聲音像耳語,卻依然清晰穩定。
“我是一個危險的人物!”
他一震,□柔說過的話。
“我生平沒有逃避過什麼。”他堅定的說。
她死死的盯著他。
“你是第一種人,我說過的那種,你應該有平靜的生活,成功的事業,美滿的婚姻。你應該是湖水,平靜無波的湖水。”
“如果我是平靜無波的湖水,”他啞聲說:“你為什麼要交給我一張《浪花》呢?”
她搖頭。
“明天我可以再交給你一張《湖水》。”她說。
他也搖頭。
“老實說,我從來不是湖水,只是暫時無風的海面,巨浪是隱在海底深處的,你來了,風也來了,浪也來了。你再也收不回那張《浪花》,你也變不出《湖水》,你生命裡沒有湖水,我生命裡也沒有。”
她盯著他的眼睛,呼吸急促。然後,她跳了起來。
“我們出去吃飯吧!”她倉卒的說:“我餓了。”
“我們不出去吃飯,”他說:“你並不餓,如果你餓,可以吃點心。”
“你……”她掙扎著說:“饒了我吧!”
他望著她,然後,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握得緊緊的,握得她發痛。
“你求饒嗎?”他問:“你的個性裡有求饒兩個字嗎?假若你真認為我的出現很多餘,你不要求饒,你只需要命令,命令我走,我會乖乖的走,決不困擾你,但是,你不用求饒,你敢於對你的生命挑戰,你怎會對我求饒?所以,你命令我好了!你命令吧!立刻!”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面有驚惶,有猶豫,有掙扎,有苦惱,有懷疑,還有一種令人心碎的柔情。這是世界上最複雜的眼光,在述說著幾百種思想。然後,她的睫毛垂了下來,迅速的蓋住了那一對太會說話的眼珠。張開嘴來,她囁嚅著:“好……好吧!我……我……”
他忽然驚懼起來,這種冒險是不必須的,如果她真命令他走呢!不不,他已經等了四十幾年,等一個能與他思想交流,靈魂相通的人物!他已經找尋了四十幾年,追求了四十幾年,以前種種,都已幻化為灰燼,只是這一剎那,他要儲存,他要抓住,哪怕他會抓住一把火焰,他也寧願被燒灼!於是,他很快的說:“請你忠於你自己,你說過,你是那種忠於自己,追求靈魂深處的真與美的人!”
“我說過嗎?”她低聲問,不肯抬起眼睛來。
“你說過!”
“可是,靈魂深處的真與美到底是什麼?”
“是真實。”
“你敢要這份真實?”
“我敢。”
她抬起睫毛來了,那對眼睛重新面對著他,那眼珠烏黑而清亮,眼神堅定而沉著。他望著她,試著從她眼裡去讀出她的思想,可是,他讀不出來,這眼光太深沉,太深沉,太深沉……像不見底的潭水,你探測不出潭水的底層有些什麼。
他再度感到那股驚懼的情緒,不不,不要再做一個飄蕩的氫氣球,不要再在虛空中作無邊無際的飄浮,他心中在吶喊,嘴裡卻吐不出絲毫的聲音,他凝視她,不自覺的帶著種惻然的、哀求的神情。於是,逐漸的,他發現那對清亮的眼睛裡浮上了一層水氣,那水氣越聚越濃,終於悄然墜落。他心中一陣強烈的抽搐,心臟就痙攣般的絞扭起來,疼痛,酸楚,不不,是喜悅與狂歡!他拉著她的手,把她輕輕的拉過來,好輕好輕,她衣袂飄飄,翩然若夢,像一隻蛺蝶,輕撲著翅膀,緩慢的飛翔……她投進了他的懷裡。
他緊擁著她,撫摸著她柔軟的髮絲,感到她瘦小的身子的輕顫,他吻著她的鬢角,她的耳垂,嗅著她髮際的幽香。他不敢說話,怕驚走了夢,不敢鬆手,怕放走了夢。好半晌,他抬起眼睛,牆上有個綠色的女郎,半含憂鬱半含愁,默默的瞅著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他心痛的閉上眼睛,用嘴唇滑過她光滑的面頰,落在她柔軟的唇上。
下了課,□柔抱著書本,沿著新生南路向前走,她不想搭公共汽車,也不想叫計程車,她只是緩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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