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家謹晨(第1/2 頁)
熱水很快送了上來。
水面上飄著片片或紅或粉的花瓣,淡淡清香,很是好聞。
她愜意地倚在浴桶壁上,秀髮隨意散落肩頭,白的分明,黑的徹底。
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放鬆過了……蘇謹晨緩緩閉上眼睛。
在那個白天和黑夜幾乎毫無差別的柴房裡,在那個哭喊聲幾乎從沒停止過一刻的“囚牢”裡,她沒有一次敢真正地閤眼。身邊不斷地有同伴被拖出去,年紀最小的甚至還未及笄……鴇母的繡鞋踩住她已經滿是汙垢的裙襬,輕薄的嘴角噙著鄙夷的笑,“不急……咱們花名在外的蘇小姐,可是要留到最後賣個好價錢的!”呵,花名在外。可真貼切!她想笑,卻不知什麼時候,眼淚早斑駁了雙眼……她們究竟做錯了什麼,父兄丈夫的罪過卻要讓這些弱不禁風的女人來承受……她甚至還能隱約記起到那兒的第三天被帶走的女人——那個美麗而柔弱的女人。她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她是誰的家眷,只知道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在一群衣不附體的女人中顯得格外刺眼,可——他們終究還是把她帶走了。在那些個暗無天日的日日夜夜裡,她曾不止一次地想,那孩子和他的母親……還能活麼……或者,還該活麼……
蘇謹晨的身子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從心底蔓延出的深深絕望幾乎瞬息把她湮沒。
她深吸口氣,把自己完全沉入水裡……
………………
她想,芷蘭應該被她剛才的行為嚇壞了。
小姑娘現在正一邊給她擦著頭髮,一邊再次苦口婆心地勸她。
“姑娘,您可千萬別想不開。您還這麼年輕,生得又這樣好……”要不是她正巧進來送換洗的衣物……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蘇謹晨簡直哭笑不得。她剛才不過是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腦海中擠掉,只怕這傻丫頭當她要尋死了。她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又怎麼可能再去找死?
可心裡,卻升起一絲淡淡的暖意。
蘇謹晨回頭握了握芷蘭的手,輕輕點了下頭。陽光照在她細長的睫毛上,在眼底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顯得她整個人更加清麗出塵,不勝纖弱。
芷蘭都有些看呆了。
“姑……姑娘,您想明白了就好。”芷蘭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娘常跟我說,人活一輩子,遇到的糟心事兒多了去了,等熬過去再回頭一看,嗨,先前那些根本也沒啥大不了的!真的!”
她默默聽著,心想,芷蘭一定有個很好的母親,所以她才會這麼樂觀開朗,真誠善良。
母親啊……
她晃了晃神。
她也有。
不過,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
她叫蘇謹晨——原兵部侍郎蘇正平的三女。豔動京城,母不詳。
當然這個不詳,是用來糊弄外人的。
她自然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眾人對她的出身如此諱莫如深,大抵是因為她的生身之母,只是蘇府的一名家姬。
家姬者家妓——以美色侍奉主人與主人貴客的玩物。
在蘇謹晨成長的很多年裡,她其實並不知道母親的這個身份跟父親的其他妻妾有什麼不同。她跟著奶孃常年住在蘇府最偏遠狹小的院落裡,除了中秋新年幾乎從來見不到父親的面——可這絲毫沒有消減她童年的快樂。
她有個心靈手巧的孃親,一個會給她剪各種可愛的小動物,會給她編漂亮的小辮,會熬細細甜甜紅豆沙的孃親。
她從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少了什麼,只除了——她從來沒有朋友。
“孃親,姐姐們為什麼都不跟我玩?”年幼的她常常趴在母親膝上,悶悶不樂地問。
母親編髮的手一滯,停頓了片刻後,她溫柔地笑了,“晨兒現在還小,等你再長大些,就可以跟她們玩了。”
“是麼?”她想了想,“可我已經很大了啊。”
母親摸摸她的頭髮,有瞬間的失神,“是啊,我的晨兒……總要長大的……”
後來蘇謹晨無數次想起那些母女相依為命的日子,她都會深深的自責:若不是自己的貪心與無知,在那短暫相處的時光裡,她本可以給母親更多的慰藉與歡樂。只是那時年幼的她又哪裡知道,有朝一日,這些看似唾手可得的陪伴,卻會成為她一生的奢望與遺憾……
…………
她跟小她一歲的庶弟蘇照輝結結實實打了一架,因他罵她是“妓子生的野種”。
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