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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忐忑,語氣顫抖。後來,李煜對我說他每次面對趙匡胤的時候,都會感覺到一種刀鋒迅速迫近脖頸的冰涼,直透進身體的深層。
宋帝並不曾理會李煜的慌張和尷尬。王命不可違。此時的李煜終於感知到了這五個字的沉重和尖利。金口玉言,便是命令是旨意是不容否定的世間無上。
他站在一瞬間無比寂靜的殿堂上,感到了從萬人之上到敗國之君的落差。昨日對國家的詛咒對詩詞的靈感對皇室的痛恨此時都尋不到了懷念的勇氣,他面對宋帝的頤指氣使,去哪裡妙手摘取他天然成就的才興詩氣?他恍惚環顧,束手無策。
“ 金陵百姓盡是稱道‘違命侯’詩詞一絕天下聖手,今日看來,怕違命侯也不過是浪得虛名吧。”晉王趙光義把玩著手中的摺扇,嘲諷地說。
愣在眾人目光焦點處的李煜此時讓我又憐又恨,又痛心又無奈。他曾在酒醉後對我講述他的一身情痴,對我發洩他對王朝皇權的憎惡和詛咒。他愛著那個叫周娥皇的女子,永遠,永遠。我的手放置在冰涼的根根琴絃上,我在心裡為著李煜嘆息,你丟掉地不只是我們所有的家土,還有,尊嚴。
“ 聖上,臣就以晉王殿下手中的扇子為題吧。”李煜說出這句話時眼中閃爍的目光,渙散而複雜。
“ 揖讓日在手,動搖風滿懷。”
此句吟出,大殿裡並無人喝彩,有的只是充滿譏誚的笑。平淡的詩句,與李煜在金陵城內的“ 南唐詩主”的盛名自然難以相稱。武將們都在譏誚他此時的卑怯,文臣們則在譏誚他此時的落拓。
宋帝卻鼓掌叫絕。“ 好詩、好詩啊!”他拍了拍李煜的肩膀說,“ 違命侯才思敏銳,好一個翰林學士。”
李煜立時被羞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翰林學士。李翰林。所有的臣子們都捧腹大笑,整個王宮都被這笑聲湮沒了。我和織舞在這笑聲裡四目相對,我看到了她眼裡一抹別樣的痛苦神色。
酒宴一直到三更天的時候才終於結束了,半醉的宋帝坐在那裡,目光迷離地看著李煜身邊的織舞。他用雙手支撐著身體勉強站起來,叱退了準備上來攙扶他的兩名侍婢。“ 鄭國夫人”,他對著織舞笑,貪婪地笑。
織舞低垂下頭微合雙眸,雙手從桌上滑下無力地垂搭到身側。我看不到隱蔽在低掃的長睫後她眸裡的神采,她的面容冷漠沒有絲毫的表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我知道,她痛、她苦、她的心裡在滴血。她此時是這世界上最可憐最屈辱的女子。
僵在那裡的李煜嘴唇嚅囁不敢多言,他必定比任何人都明白,織舞的可憐就是他的可憐,織舞的屈辱就是他的屈辱。可是,失去了權力尊嚴的他已經無力也無法去保護他的女人了。
織舞站起來走到宋帝的身旁,頓了頓,抬起手攙扶住了微醉的帝王。宋帝的身體晃了晃,隨即倒在了織舞的身上。
宋帝迷醉的猥褻目光,順著織舞的頸滑向她的衣領裡。我的心裡一股莫名的怒火騰得燃燒了起來。她是我的女人,織舞,我不讓她痛苦屈辱。就在我衝動地站起的瞬間,一隻巨鉗般的大手落到我的肩上,一把把我按住了。
我回頭看見了身後的那個男人———晉王趙光義。他微笑著低聲對我說:“ 沾塵琴師,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要無謂的衝動。這個世界,不是屬於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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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摩天(1)
住到汴京以後,我開始失眠了。聽到外面不絕的夜風吹拂,落葉的聲音。
我和夷芽搬進了一處小小的院落。小小的院落裡鋪滿了青石。正房裡的陳設簡單,全是日用的必需品。有一個小小的梳妝檯,幾樣平常的脂粉,是夷芽的。我把左邊的廂房改成了祠堂,把那些靈位一股腦兒放了進去。門被我用一把大鎖鎖上。我膩煩了,不再肯面對他們拜祭他們,任憑他們滿腹牢騷喋喋不休。
洛期死去以後,我在這個世界上幾乎再沒有一個朋友。這個小小的院落是隻屬於我和夷芽兩個人的世界。
每天的清晨,我給夷芽梳頭的時候,都會察覺到她的蒼老。她開啟窗戶,面對著陽光和微風,她不再那麼貪戀黑暗了,她說她發現自己變了。她和兮流一樣,不再是大荒之上的神明。日光之下,皆為凡類。
我到街市上買菜,和所有的人都不說一句話。鄰居的朱大娘神秘兮兮地對四近的街坊說:“ 那座院子裡,住了一個啞巴。一個會彈琴的啞巴少年。”
一個、啞巴、少年。我聽到她的話語,我從他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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