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處(第1/3 頁)
【第四十章-獨處】山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阿六燒了滿滿幾大桶水,將屋內燻得熱氣氤氳。
天邊銀月半缺,陸追趴在浴桶邊沿,閉眼仔細聽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由遠及近,從模糊到清晰,一路吹落崖邊的碎石,撕裂冬夜的空氣,捲起枯黃的草莖,傾瀉灌入院中,又嗚咽著奔向山的另一頭。
於是便又想起了在冥月墓中的那些日子。
沒有風聲,沒有雨聲,沒有陽光,看不見月亮的每一次陰晴圓缺,也不知星辰如何起落閃爍。墓穴裡永遠都是陰暗的,寂靜的,冰冷的,將夜明珠擋住後,就能永遠陷入漆黑的夜。
一切都是那樣死氣沉沉,除了喜歡的人。哪怕是在最難熬的時刻,只要能被他握住手,就覺得總有一天,眼前所有苦難都會終結,然後兩人重新尋一處村落,開始一段新的生活——能在陽光下有一座宅院,不需要很大,泛著書香墨香,院裡種滿各色蘭花,最好還能再配一池錦鯉,一壺清茶。
如此也算不得貪心罷,老天爺應當不會太為難。陸追睫毛微微顫抖,上頭掛著溼溼濛濛的水霧,嘴角揚著,像是在想極好極好的事情。
外頭突然傳來細細的腳步聲。
陸追睜開眼睛。
“誰!”阿六警覺無比,他一直就坐在院中守著。陸追每次在藥浴之前,都要服藥散去全身內力,容不得外人打擾。
蕭瀾道:“我。”
“是你啊。”阿六鬆了口氣,又坐回石凳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翻牆,還當是哪裡來的小賊。”
“你爹呢?”蕭瀾問。
“在屋裡,洗澡呢。”阿六道,“你見到冥月墓的人了?”
“嗯。”蕭瀾點頭,走上臺階想要推門。
“喂喂!”阿六趕緊制止他,心說這人怎麼回事,都說了我爹在沐浴還要往裡闖。
蕭瀾道:“我不能進去?”
你當然不能進去啊。阿六又重複了一遍:“我爹在沐浴,沒穿衣裳。”你懂的吧?
蕭瀾被噎了一下,他本想說大家都是男子,沐浴又如何。可話還沒出口,卻又想起了先前那些旖旎而又香|豔的夢境,與那雙漆黑的,落滿水霧的眼眸。
阿六道:“喂,你沒事吧?”
蕭瀾回神:“沒事。”
“不如你先來陪我坐坐?”阿六道,“順便說說看,鬼姑姑那頭怎麼樣了。”
蕭瀾被他踉蹌拉下臺階,又回頭看了眼。昏黃的燭火正透過窗紙,暖暖暈開滿室光,像是一團輕軟的棉絮,正溫柔包裹著屋裡頭的人,美好靜謐,晃晃悠悠。
陸追懶懶趴在桶沿上,眼底閃著細碎微光,聽院中二人聊天,聲音都被刻意壓低過,像是生怕會打擾到自己。
“來了這麼多人啊?”阿六詫異。
蕭瀾點頭:“上上下下加起來,少說也有四五十名弟子,這還只是明處我看到的。”
“趕來過年不成。”阿六嘀咕完,又想起還當真快要過年了,於是繼續問,“是為了紅蓮盞?”
“或許還有些別的目的吧,只是姑姑不肯說。”蕭瀾道。
“殺我爹?”阿六用嘴型問。
蕭瀾微微皺眉,未說話,卻也沒否認。
就知道,阿六怒而拍了下大腿,陶夫人真是說對了,就是個老妖婆,城外那陰陽怪氣的裘鵬也要強過她。
阿六湊近他耳邊,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問:“那你怎麼想?”
蕭瀾道:“我不會傷他。”
阿六慌忙捂住他的嘴,你聲音小些行不行,讓我爹聽見。
陸追“吱呀”一聲開啟屋門。他剛剛沐浴完,頭髮半潮散在肩頭,只隨意裹了件乾淨的白色長衫,整個人散著暖洋洋的氣息——除了臉上那蜿蜒的傷疤,被熱水一燻蒸,似乎更加鮮紅刺目了起來。
阿六趕緊站起來想要扶他回房,蕭瀾卻已經先一步進屋,還反手關上了門。
……
阿六揹著手在院中沉思轉圈。
情勢不大妙啊。
因為這人不管怎麼看,都很像是要同自己搶爹。
“也不怕著涼。”蕭瀾扶著他坐在床邊,“傷勢怎麼樣了?”
陸追道:“還在流血。”
你也知道還在流血。蕭瀾哭笑不得,幸好山上有藥箱,於是又替他重新包紮好肩膀,順道往臉上塗了一層薄薄的藥膏:“疼嗎?”
陸追道:“有些癢,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