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問她,幹啥去?
她說,渴了,回去喝水。
他以為她是真的喝水,靜心地鋤菜澆地,到這兒卻發現那為人民服務的牌子放在菜畦的埂上,便四下看看,把鋤扔在一邊,拿起牌子回去,顧不上洗手洗臉,把牌子放回餐桌,直奔到二樓臥室,準就見她衣服穿到最少,正在那兒熱烈地等他。二人也就沒有多的言語,彼此看上一眼,心有靈犀,便開始做一次男女之事。做得好了,她會說今天我做飯,想吃什麼我給你做什麼。愛事做得不好,她就說該罰你了,去給我的那件衣服洗洗。她做飯,他心安理得地去吃,就像他吳大旺做飯,師長吃得心安理得一樣,因為他是師長的炊事員兼著公務員,因為他是她獲取到的愛的開國元勳。她罰他為她洗衣,挖耳、剪指甲,他也心甘地承受這些,因為他在為愛服務時候,事情做得不好,自私自利,多半先自為了自己,不罰也確是說不過去。愛情不是遊戲,可愛情又哪能不是遊戲。沒有遊戲,又哪有愛情。遊戲之愛,像蝴蝶、蜜蜂飛在菜園樣在他們中間飛來落去,又落去飛來。有一次,他正切菜,那為人民服務的牌子,忽然間跑到了他的菜刀下面,他就放下菜刀,帶著手上的辣椒的味道,到樓上和她做了事情,效果竟意外之好,她便下樓拿起菜刀,接著切他沒切完的茄子、黃瓜、一連為他做了三天九餐的飯,連碗筷都不讓他洗上一次。
為人民服務的木牌,在他們的愛情中間,是長了腿的,每次只要她一想他,他人在花池邊上,那木牌就會突然出現在最醒目那一株花棵中間。他在葡萄架下,木牌會突然掛在他身後葡萄騰上,人一轉身,頭或肩膀,就撞在了木牌上。在他這一面,有時出門買魚買肉,在大街上見到一些情景,不免使人想入非非,可剛一開門進院,那木牌就出現在了門後腳下,差一點踩上那塊木板,使那想入非非的事情,轉眼就成為現實。當然,有些時候,他並沒想她,而是妻子、兒子出現在了他的腦裡,可一轉身也又看見了木牌。這個時候,他本應有些拒斥,然而事情卻不是那樣,他只要盯著那木牌看上幾秒,妻子和兒子就會從他腦裡闇然退去,她光潔誘人的身子會立刻佔據他的頭腦,使她渾身血湧,激|情盪漾,立刻跑到她的身邊。那樣的事情,沒有時間,不分地點,在那棟一號院的樓房裡,客廳、廚房、洗澡間、書房、師長的掛圖室,還有深夜無人時的葡萄架下,哪兒都做過他們的愛事之床,都見證了他們遊戲樣的燦爛的愛情
在那短暫的一個多月裡,他們做著本能的主人,也做著本能的奴隸。性的遊戲幾乎是他們全部的生活內容和人生目標。他們讓性變得淺顯而又深邃,一文不值而又千金難買,閃耀著幾千年人性的光輝,又代表著幾千年人性的墜落。每一次性事,都浮皮了草,又備加仔細認真,而真正到了刻骨銘心的終生不可以忘懷,則是那一個多月後的最後一週。時間之快,是他們後來的發現,而在那時,在那一個多月中,他們並沒有感到時間對他們有多少壓迫。
部隊要外出拉練去了。
營院裡各個連隊的門前,都停有一輛裝柴、裝煤、裝糧食的汽車。原來那寫著各種詩歌、散文和表揚稿的連隊黑板報,現在都已經是備戰備荒為人民和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語錄和打倒美帝蘇修反動派,一定打贏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標語和口號。在一號院與世隔絕般的愛情中,吳大旺已經忘了他是士兵,已經忘了他是生活在一個軍營之中,已經不太熟悉軍營中那一根火柴就能使整個軍營燃燒起來的某種軍人的精神。他已經有幾天沒有走出過一號院落,而在這天,他不得不到市裡去買油鹽醬菜時,推著腳踏車剛一出門,就看見師直屬隊整裝待發的三個營、八個連,正跑步往操場上集合。
他問哨兵,部隊幹啥?
哨兵說,拉練呀,你不知道?
他沒說知道還是不知道,忙騎車回了一趟連隊,發現連隊昨晚都已人走屋空,只留下養豬種菜的幾個留守士兵。他問他們,連隊呢?兵們說,打前站了,老班長,連長和指導員在連部給你留的有信。到連部取了那信,看信上只有一句話,說你的任務,就是牢記為首長家裡服務就是為人民服務。然後看著那信,彷彿有一盆冷水兜頭從天空澆下一樣,有種被組織和集體遺棄的感覺,在心中慢慢流散開來,臉上就有了一絲不悅。
天氣已經過了盛夏,燥熱還在,但那熱裡少了火烤的味道,有了秋天將至的涼意。吳大旺收了那信,悻悻地騎車到了市裡,買了一車該買的東西,雞肉魚肉,還有花生油和小磨油,味精和胡椒粉,裝在車的後架框裡,又到郵局給家裡寄了三十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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