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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食其力的勞動者’;我吃得很好,長得很胖,曬得很黑,人人都說我是個標準的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就像蘇聯一幅招貼畫《你為祖國貢獻了什麼》上的鍊鋼工人。
我沒有錢,但有很多好話寄給我媽媽。
……
郵政代辦所門口貼著一星期前的省報。省城的電影院在放映蘇聯影片《紅帆》。我知道這是根據格林的原著改編的。啊,紅帆,紅帆,你也能像給阿索莉那樣給我帶來幸福嗎?
寧夏有個鎮北堡(5)
我走到街上。這條街,我不到十分鐘就走了兩個來回。商店裡只有幾匹蒙著灰塵的棉布,幾條棉絨毯子,當然還有鹽。燻黑的土牆上,貼著“好訊息新到伊拉克蜜棗二元一斤”的“露布”,紅紙已經變成桔黃色。問那煨著火爐的老漢,果然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集上有二、三十個老農民擺著攤子,多半是一筐筐像老頭子一樣乾癟多須的土豆和黃蘿蔔,還有賣摻了很多高粱皮的辣面子的。有一個老鄉牽來一隻瘦狗似的老羊,很快被附近砂石廠的工人用一百五十元的高價買走了。我估摸了一下,它頂多能宰十來斤肉。我一直把那幾個抱著羊的工人——奇怪,他們不讓羊自己走——目送出洞門口,嚥了一口口水,才轉過臉來。肉,我是不敢問津的。
我的目標是黃蘿蔔,土豆都屬於高檔食品。我向一個黃蘿蔔比較光鮮的攤子走去。
“老鄉,多少錢一斤?”
“一塊搭六毛”老鄉邊說邊做手勢,好像怕我聽不懂,又像怕我吃驚。
我並不吃驚,沉著地指了指旁邊的土豆:
“土豆呢?”
“兩塊。”
“哪有這麼做買賣的?土豆太貴了。”我咂咂嘴。
“貴?我的好哥哥哩,叫你下地受幾天苦,只怕你賣得比我還貴哩!”
“你別耍你巧嘴嘴了!”我用上了向那女人學來的一句土話,“我受的苦你人老八輩子都沒受過,你信不信?”我瞪著眼問他。
“嘿嘿……”他乾笑著,似乎不信。
“我告訴你吧,”我冷笑一聲,“我是剛從勞改隊出來的。”
“啊、啊!那是,那是……”老鄉流露出畏懼的神色。
“怎麼樣,土豆賤點?”我突然故意把邏輯弄亂,話鋒一轉,“人家都是三斤土豆換五斤黃蘿蔔哩。”
“哪有這個價錢?”他的畏懼還沒有到賤賣給我土豆的程度。正因為這樣,他即刻鑽進了一個微妙的圈套。“你拿三斤土豆來,我換你五斤黃蘿蔔哩。”
“當真?”我表面上冷靜,而心裡惴惴不安地叮問了一句。“當真!”老鄉表現出一種很氣憤的果斷,“三斤土豆換五斤黃蘿蔔還不換?!”
“行!”我放下揹簍,“你給我稱三斤土豆。”
我先把錢付給他——我們昨天每人領了十八元,幹了一天就領全月工資,真好!老鄉取出自制的稱。我們倆又在挑揀上爭了半天。稱好後他倒到我的揹簍裡。我說:
“給,我這三斤土豆換你五斤黃蘿蔔。”
老鄉連思索都沒有思索,稱了五斤黃蘿蔔給我。我把土豆倒回他的筐裡,背起黃蘿蔔就走。
我得意洋洋,我的狡黠又得逞了!
那天,我當然還買到了鹽,是與寧夏相鄰的內蒙古吉蘭泰鹽池曬出的土鹽,寧夏人叫做“大青鹽”。一塊塊比拳頭還要大,最小的顆粒也和鴿子蛋差不多。我只能買一點麻袋底下的碎碴,一把碎碴就要一元錢,這麼算來,今天的物價好像還不太貴。土鹽裡含有大量的硝,其他的有害物質也肯定超標,但在那年月,我只見過餓死的人,從來沒聽過有人因食品汙染中毒而死。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我寫《綠化樹》的時候還沒有開始創辦鎮北堡西部影城,對鎮北堡還沒有研究,錯把鎮北堡當作“牧主在草場上修建的一個土寨子”。其實,鎮北堡是明、清兩朝在西北邊陲陸續修築的兩百多座兵營中的一座,是一處軍事建築物。“堡”有三種讀音,一是“bǎo(保)”,意思是土築的小城,“據險築堡以自固”,即邊防戍塞;一是“bǔ”,常用為地名,又念“p”,與“鋪”相通,本為“驛站”,也用為地名。鎮北堡原是邊防戍塞,“堡”應該念“保”,但辛亥革命後清兵作鳥獸散,城堡的防禦功能完全喪失,很快被周邊老百姓佔據,軍事要塞民用化了,天長日久,堡壘的“堡”也就逐漸念成了作為地名的“bǔ”。所以,寧夏人都知道“鎮北堡(bǔ)西部影城”,如果你叫出租汽車說到“鎮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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