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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差點,特別對古漢語,怎麼都學不會。那時所謂的古漢語不過是《愚公移山》《賣炭翁》和杜甫的《三離三別》一類詩文。這倒是我的強項,我就給她解釋了幾個疑難詞句,她聽的津津有味。可是我放的水已經流到田裡,顧不上褲子還沒烤乾就要去幹活了。告別時,她問我姓名住址,我想這也沒什麼關係,就告訴了她。
過了幾天,她竟提著一個柳編籃子到我所在的生產隊來了。我下工,遠遠看見她坐在我宿舍門口,那輛引人注目的飛鴿牌腳踏車立在牆邊。當時,我和一個60多歲的貧農老漢同住一間土屋,貧農老漢已經退休,“發揮餘熱”的任務就是監視我,但見我來了客人,卻識趣地走開了。於是我們邊吃她帶來的雞蛋和烙餅邊聊古文,我還記得是蔥油餅,真的很香,我吃飽了,也到下午上工時間。她走後,我再沒見過她。
雖然我40歲還孤身隻影,從未與女性有過交往,但那時並未想入非非,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沒料到大約半個月後,突然有兩個膀大腰圓的男人來找我,也是先蹲在土房門口等,腳踏車靠在牆上。見我來了,忽地站起來,氣勢洶洶的模樣,彷彿是來興師問罪。我把他們讓進屋,貧農老漢又出去了。他倆是她的哥哥,兩人你一言他一語交替說了來意,我才聽明白原來是她家要給她提親,可是她“死活不同意”,說她已經找好了“物件”,“物件”就是我,天天鬧著要來找我,現在已經被家裡“看起來”了。
“物件”一詞在當時比現在說的“男朋友”更進一層,直白說就是“未婚夫”。這就嚴重了。我把我和她認識的過程從頭到尾,如此這般說了一遍,同時也把我的“身份”亮出來,申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兩人聽了相互用眼睛交流了一下。年紀大點的說,今天咱們看到你這個樣子,年紀雖然大了點,我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你的“成分高”了,咱們家是“貧貧的貧農”,又是公社幹部,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兒,為了她好,勸我不要再跟她來往,“她來了你就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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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從人的解放開始(7)
氣氛很快緩和了。因為我對“帽子”已滿不在乎,戴在頭上仍悠哉遊哉,所以當年我雖然衣衫襤褸,可是我“這個樣子”用“氣宇軒昂”來形容或許誇張,但也決非猥鄙狼狽之相,至少在他們眼裡,身強力壯又有文化的我,“商業價值得到相當正確的評價”,是個好勞動力。兩個哥哥開始表示惋惜,不停地咂嘴:“嘖嘖!‘成分高’了!嘖嘖!‘成分高’了!”好像不是“成分高”,這倒是門不錯的親事。臨走,給我留下他們身上帶的兩盒“大前門”香菸,每盒都還剩十幾支。
如果我的“成分好”,我這個40歲的人就能娶個18歲的姑娘做老婆。當然,如果“成分好”,我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可是人不往壞處想,想的總是眼前的美事。這一來,反而使我懷非分之想,打破了我的平靜,我的滋潤,第一次感到“成分”和“身份”對我幸福的阻礙。
我想,她到過我這間四壁蕭條的土房,房裡連個小板凳都沒有,只能坐在土坯上吃蔥油餅;土炕上的被褥與其叫被褥,不如叫一堆爛棉花;農場發給我的軍綠色棉襖釦子全掉光,腰上系根麻繩,大冬天沒棉鞋,也沒襪子,光著腳穿一雙破舊的“解放牌”膠鞋,一目瞭然地赤貧如洗。而公社幹部家庭出身的她(當年的公社幹部等於農村的土皇帝),一個“貧貧的貧農”,一個“貴族小姐”,且不提什麼“身份”“成分”,僅那輛腳踏車就需要二百張“工業品券”才買得到。那天她光臨我土房的情景,相當於今天的富豪小姐開著敞蓬的法拉利到農民工破爛的工棚。我倆的貧富差距可說是天上地下。然而她對我卻如此鍾情,非我不嫁,真可說是我落魄中的紅顏知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沒想到我與她不期而遇,竟成了“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想到她被“看起來”了的心情,《詩經》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正是她的寫照嗎?她給了我溫暖,也使我好幾晚上失眠,如《西廂記》中寫的“千百遍搗床捶枕”。
我竟開始想女人從而抱怨起“帽子”來。
後來,在謝晉要把我的小說《靈與肉》搬上銀幕,拍攝《牧馬人》之前,謝晉拿來一摞中央戲劇學院女學生的照片,讓我挑選哪個像我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我一張張地翻到叢珊,彷彿看到她一點影子。
“就是她了!”我說。
(此處略去2000字)
……
六
沒想到,不到半年,我的第一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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