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第3/4 頁)
火車在奉天靠站的時候,三個人靠在一起打盹兒。朱七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朱七回了家,家裡沒人,空蕩蕩的。朱七沿著村南的河沿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河中間,雪片一樣的蘆花飛得滿河都是。朱七說不上來自己是要找娘還是要找媳婦,他站在水面上,不往下沉也不搖晃,連自己都覺得奇怪,難道我是個水上漂?桂芬在河沿上喊他,朱七想答應,但他的嗓子像是被人捏住了,發不出聲音。桂芬哆哆嗦嗦向前伸手,快要抓住他的時候,他卻突然沉入了水底。水很稠,沒有一絲聲響,也沒濺起水花。鋪了碎銀子的河面上蕩著桂芬的呼喊,呼喊頃刻就變成了哭聲,在空蕩蕩的河堤上回響。朱七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猛掐一把大腿醒過來,突然就上來了一隊鬼子兵。朱七心說一句“完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果然,上來的這隊鬼子兵將車廂兩頭一堵,端著刺刀把車廂裡的男人從側面趕下了車。大馬褂喪氣地問玻璃花:“這不會是剛出虎口又進了狼窩吧?”玻璃花捶了一下腦門:“怪我啊……咱爺們兒沒有‘勞動票’,這是被鬼子當了‘浮浪’。”
滿車的男人似乎都知道自己這是遇上了什麼,沒有一個敢開口問問的,沒精打采地被押上了一輛卡車。
浩浩蕩蕩的一隊車帶著一路煙塵往東駛去。
風冷颼颼的,吹在朱七的臉上像用粗糙的毛竹片拉著,刺痛得厲害。
在車上,朱七打聽一個將腦袋鑽在褲襠裡罵孃的夥計才知道,這趟又麻煩了,鬼子這是要拉他們去呼蘭修“國防工事”。
朱七明白,一旦到了那裡,就再也沒有活著出來的機會了,乾脆橫下一條心——路上“扯呼”!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天擦黑的時候,車在一個荒涼的村子前停住了。
朱七將自己的身子背向大馬褂,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大馬褂明白,一隻手捏住朱七的手腕子,一隻手麻利地解開了朱七的繩索。朱七騰出雙手,摸索著幫大馬褂鬆了綁,接著又解開了玻璃花的繩索。三個人擠在一處,看著被鬼子吆喝著往下趕的人群,互相一使眼色,翻身從另一側跳了下去。車廂下面站著一個端大槍的鬼子。朱七沒等他反應過來,直接將他勒到了路邊的茅草叢中,大馬褂早將預備好的槍刺捏在手裡,趕過來照準脖子只一下,鬼子發出一聲吐痰樣的聲音,沒了氣息。
朱七拽著鬼子的兩條腿將他拖到茅草叢深處的一條小溝裡,匍匐著往一塊大石頭後面爬去。
玻璃花拽出鬼子的槍,拉一把呼啦呼啦喘氣的大馬褂,蛇行著跟上了朱七。
三個人躲在石頭後面野貓似的盯著不遠處的車隊看,車隊那邊亂哄哄的,鬼子趕豬似的將人群往村子裡趕。
朱七摸著胸口剛喘了一口氣,就聽見前面的人群裡傳來一陣嘶啞的歌聲。
大炮咚咚響,一切來救亡,
拿起我們武器刀槍,全國人民走向民族的解放。
腳步合著腳步,臂膀合著臂膀,我們的隊伍光殺強盜,
全中國四萬萬同胞無悲呀,朝著一個的方向……
歌聲充滿悲愴的激昂,在沒有風的夜空飄蕩。是誰這麼大膽?朱七的心沉了一下,這夥計怕是豁出去不想要這條命了。剛想抬起頭看一下,大馬褂隔著玻璃花戳了他一下,朱七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頓時吃了一驚——西邊不遠處的一個土包後面也趴著四個人!月光朦朧,那四個人的裝束看不分明。憑感覺,朱七知道這幾個人也是剛剛從車上逃出來的“浮浪”。看樣子這四個夥計也看見了他們,一齊抻著腦袋往這邊踅摸。朱七按著大馬褂的腦袋將他按趴下,衝那邊晃了一下手。那邊看見了,同樣揮了揮手。朱七放心了,伸出一根指頭在嘴邊噓了一聲,壓低聲音問:“喂,那邊的兄弟,你們是哪裡的?”
一個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聲音回了一句:“是小七哥嗎?”
好傢伙,彭福!朱七的心像是要爆炸了,下意識地坐了起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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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虎口脫險(2)
彭福在那邊使勁地搖手:“別出聲,趴好了!”
朱七剛剛趴下,車隊那邊驀地響起一聲慘叫,歌聲戛然止住。唱歌的兄弟完蛋了……朱七已經沒有了憤怒的感覺,腦子已然麻木了,心空得厲害,感覺自己的身子都要飄起來了。車隊那邊嗡嗡亂了一陣,接著沒了聲息,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風吹草地似的漸漸遠去。大馬褂抬了抬頭,用力擰了朱七的大腿一把:“那邊是福子?”朱七沒有回答,弓著腰,幾步躥到了彭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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