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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最後一口煙,朱七撐著膝蓋站了起來,這才發覺自己的兩條腿有些發軟,比那年從熊定山的堂口上下山的時候還要軟。我這是咋了?殺幾個鬼子就軟成這樣了?朱七在心裡罵了自己一聲熊包,猛一跺腳,對自己說,打起精神來,我朱七是條硬漢!
朱七陡然來了勇氣,仰起頭,大叫一聲:“老子是條硬漢!”在微風中響動的葦子突然停止了搖晃,似乎在嚎叫聲中驀然疲憊起來。這聲號叫像浮雲推動星辰,力大無比。聲音一點兒也不幹澀,婉轉上揚,高亢又亮堂,渾厚又沉重,就像是一箇中氣十足的戲子在開場時的那聲誰也聽不懂,但又能夠理解的叫板。這嚎叫聲裡沒有怨恨,只是一聲咳痰似的放縱,瞬間便被風吹得乾乾淨淨。朱七的眼淚流了出來。朱七有些恨自己,殺完鬼子是要高興的,怎麼就傷心呢。朱七在這聲號叫的尾音裡邁步上河沿,高挺胸脯,踩了一路鏗鏘的腳步,漸行漸遠。
朱家營村西北頭的日本炮樓突然又響起了一陣槍聲,槍聲間歇時,孫鐵子氣喘吁吁地從硝煙裡鑽了出來。
瞎山雞一步三趔趄地跟在孫鐵子後面,說話的聲音猶如雞打鳴:“鐵,鐵子……發了啊咱們,這下子發了啊!”
孫鐵子不理他,肩膀上扛著一捆柴禾似的長槍,趕驢似的飛奔。
身後的槍響落單的炮仗一般崩了幾聲,旋即歸於沉寂,裡面甚至能夠聽出悲哀的意思。
沿著一條小溝竄進葦子叢,孫鐵子將肩膀上的槍嘩啦一聲丟到一塊幹鬆些的草地上,呱唧一聲躺到草地上面,沙啦沙啦地笑:“這真是想啥來啥,這回老子拉桿子有了資本啦!哈哈哈,我再讓你熊定山跟我玩邪的!老子有槍,有槍就能拉起杆子來,到時候誰大誰小,那得丟到碗裡滾滾看!”瞎山雞猥猥瑣瑣地偎到孫鐵子的身邊,像個求歡娘兒們似的哼唧:“鐵,今天咱們還真是來對了。我就說嘛,聽見槍響,咱爺們兒的好事兒就到。鐵,我估計得沒錯吧?小鬼子‘插’了朱七他娘,他能閒著?混鬍子的時候我就知道朱七是個什麼尿性,他憋不住的,一泡尿的工夫這不就來了?原來朱七這麼好的身手啊……在滿洲的時候我咋沒見他使這樣的手段呢?他比熊定山可厲害多了……”“去你媽的!”孫鐵子忽地坐了起來,“再在我面前提姓熊的,我他媽直接……”“直接搗我屁眼兒,”瞎山雞沒皮沒臉地笑,“你可別說那個‘插’字,聽著頭皮發麻。哎,鐵,下一步咱們是先拉桿子還是直接去嶗山?”孫鐵子又躺下了:“先把槍找個地方藏起來,拉桿子再說。”
後面村子裡的雞鳴聲響了,孫鐵子摸著胸口坐了起來:“剛才我夢見我大舅了,他說讓我給他報仇。”
瞎山雞在吧唧嘴:“好吃,好吃。”
孫鐵子又嘟囔了一句:“我大舅哭得好慘啊……他說,鐵,我死得冤枉,你得給我報仇。”
瞎山雞張開眼睛,晨曦照著他的兩粒眼屎,熠熠閃光:“我餓了,”從褲腰後面拽出一隻野鴨子,“吃早飯吧。”
孫鐵子說聲“把鴨子收好”,從褲腿裡抽出一把匕首,就近割了一些葦子,將那捆槍用葦子捆起來,吃力地搬到瞎山雞的肩膀上:“扛著,去棺材頭家等我。”瞎山雞搖晃著走了兩步:“親哥哥,我扛不動啊。”孫鐵子轉身就走:“拿出你逛窯子的勁頭兒來。”“你要去哪裡呀?”瞎山雞哭喪著臉,艱難地挪步,“這個時候咱哥兒倆分開不好吧?”孫鐵子回了一下頭:“我走不遠,我去張金錠家一趟,馬上回來。”瞎山雞一步一哼唧:“人家不一定在家啊,聽說她被張九兒日了,沒臉回家了。”
孫鐵子一撇嘴:“舌尖舔你的小紅棗兒哦,魂魄在那青霄裡遊,偷偷咬著妹妹的小紅蓮啊,我就那個不鬆口……”
瞎山雞怏怏地望了一眼天:“你當心著點兒啊,別光惦記著受活,讓鬼子連雞雞給你割了。”
孫鐵子繼續唱:“妹子你的大腿水唧唧,哥哥我心尖兒癢得急……”
上卷 忍無可忍40(6)
河面有些泛紅了,孫鐵子歪頭看了看日頭,日頭已經升到葦子梢上面去了。孫鐵子抽下褲腰上的手巾,將全身的泥土打撲乾淨。邊走邊拿出菸袋裝煙,火鐮擊打火石嚓嚓地響,火星飛濺,陽光下像是射出來的冷箭。一路抽菸一路走的孫鐵子像一個早起的老農,趕到朱家營後面的那條小河的時候,孫鐵子看見,河沿上不時跑過驚了魂似的鬼子兵,一個個像瞎了眼的蒼蠅。不一時,村裡就漫起了沖天的濃煙,整個村子一片火海。孫鐵子停下腳步,躊躇片刻,轉身進了通往劉家村的那片高粱地。走近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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