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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這種書的人水平一定不會很高……”
這些話犯了眾怒,女生的罵多得來不及記,一句一句疊著:“你憑什麼說瓊瑤,就你一個人高高在上!”“你清高什麼,瓊瑤的書那麼好,你寫得出來你去寫!”“寫不好就說人家!”……
雨翔彷彿搶救一個全身大出血的病人,這裡堵住了那裡又噴出來,徒勞一陣,解釋不濟,只好宣佈病人死亡:“好好好,算我說錯了。”這話裡還帶有明顯的反抗,被女生一眼看破:“什麼‘算了’,明明是你不服氣!”
雨翔揮揮手說:“好了,我說不過,我瞎寫的,可以了吧。”
錢榮最後補一槍,道:“早就該承認了。”
雨翔無言以對,懷念被馬德保寵的那些日子,想在初中裡真是春風得意,大小比賽參加無數,雖然最後只是襯托別人,但卻磨鍊得一身的比賽經驗。到了市南三中,梅萱不賞識,這倒也罷,錢榮這小子又有乾隆的餘勇,膽敢和他過不去,一口氣咽不下去,要重樹威信。可威信這東西不比旗杆,倒下去了扶幾把又可以豎起來;要樹立威信的最好辦法便是屈才去參加學生會的組織,得一身的職位,說起來嘴巴也沾光。市南三中恰在搞一個素質教育周,提倡把課餘時間還給學生,往年還的方式就是成立興趣小組,這個興趣小組不是培養學生興趣而是培養教師興趣,並不能想去哪個去哪個,都是老師安排,學生有著古時候結婚的痛苦——明明不喜歡對方,卻要跟對方廝守。今年市南三中大進一步,允許自由報名,雨翔瞄準三個組織——文學社、記者團、廣播電視臺,而且立刻把一夫三妻的設想付諸行動。週六上午各組織招生,雨翔洗頭刮臉,說要用《三十六計》外的一招美男計。到了胡適樓門口見都是報名的學生,鼓足信心向文學社報名點走去,一看負責人大失所望,一位半禿的老教師負責篩選,那老師一臉不食人間煙火狀。林雨翔苦於沒有用計的物件,只好去靠自己的實力。中國的文學彷彿伍子胥的心事,有催人老的本領,旁邊兩個陪考的年紀加起來可以去看虎門銷煙。挑選形式十分新鮮,一桌十人聚一起,討論對中國作家名著的觀後感,雨翔排到第二桌,所以靜看第一桌人廝殺。主考者眼睛眯著,像是在挑蟋蟀,看誰鬥得最猛揀誰。最後一個下口千言離題萬里的人勝出,女生叫不公平,主考上前手指點幾下桌面說:“機會就擺在你們眼前!要爭取。”再提起手晃幾下,彷彿他的手就是“機會”,說:“未來是市場經濟,要從小有競爭意識。”那隻獲勝的蟋蟀在後面洋洋得意地笑。
韓寒五年文集
三重門12(5)
第二桌的議題是讀《紅樓夢》的認識與感想。雨翔沒讀過《紅樓夢》原著,只讀過縮寫本,而且縮得徹底,只有七八百字,茫然一片空白,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見旁邊一個女的一遍一遍站起來說:“這是中國第一本把女人當人寫的小說!光憑這點,它應該在中國文學史中佔一席之地!”言下之意《紅樓夢》在中國文學史裡還沒有位置。對面一個男生又站起來開河:“這位同學您錯了!我們在這裡歡聚一堂主要討論這部書的藝術價值而不是藝術地位。”雨翔覺得四面八方都是聲音,不說不行,站起來把僅有的知識憋出去:“《紅樓夢》這書前面是曹雪芹寫的,而後面是高鶚所寫……”九個人聽著,要看這小子半天沒吭一聲有什麼高見,林雨翔沒有高見,彷彿一個要跳崖的人,前後都沒有了路,只好跳了再說:“我認為這本書都是曹雪芹寫的,根本沒有什麼高鶚。”結果這一跳極為成功,不但死得好看,而且還成了仙。對面那男生站起來說:“我認為這位同學說得極對!”女生不服,站起來不算,還學赫魯曉夫砸桌子,給自己的話伴奏:“但事實證明前八十回和後四十回筆法不相同,一個曹雪芹怎麼會寫出兩種文筆!”破壞完公物坐下去,對著雨翔笑,雨翔把那笑作化學分析,發現一半是奸笑一半是嘲笑,心裡一冷。主考說:“好了,同學們討論得十分熱烈!”然後把那一男一女留下,雨翔作為倆人的啟蒙人,卻沒有入選,暗罵一句,去考記者團,幸好記者團裡不用嘴,只要寫一篇描寫市南三中風景的文章,那幫考記者團的都有小題大作的本能,寫了半個鐘頭還沒收筆。雨翔把市南三中概況寫一遍,第一個交了卷子就走,想這次定取了,因為寫新聞報道要簡要切題。
報廣播電視臺的人最多,前面排隊的人笑著說:“這種地方,電視臺像在選美,誰漂亮誰上;廣播臺像在選鬼,怎麼醜的人都有。”排在隊伍裡報電視臺的人一陣鬨笑;報廣播的妄自菲薄,真把自己當鬼,心裡罵電視臺的人侵犯了鬼權,傷到了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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