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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勢”(《定勢》);是藝術境界的“自然會妙”(《隱秀》);……總之是作為美學範疇的藝術自然;而所有這一切,又與作為文學本體和規律的“自然之道”息息相關。
在劉勰看來,“道”派生出“文”,這本身就是“自然”。不但自然之文出於自然:“夫豈外飾,蓋自然耳”;就連人文也不例外:“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如前所述,在劉勰看來,正是由於“河圖”、“洛書”這些體現著“道心”的自然物的啟示,聖人才創造了最早的“人文”——八卦。八卦作為象徵著神秘幽微之“道”的抽象符號,如果沒有具體的說明和規定,便成了誰也無法理解的、因而毫無意義的“鬼畫符”,因此有一系列的聖人出來立“不朽之言”,而其中對於文學的發生最具重要意義的,在劉勰看來便是孔子。孔子體察了“天地之心”,於乾坤兩位“獨制文言”,便首開文學之濫觴(後來清人阮元《文言說》謂“孔子於乾坤之言,自名曰文,此千古文章之祖也”,其意正出於此);也正因為孔子“熔鑄六經”,這才有了各種文體。《宗經》篇說:
三極彝訓,其書曰經。經也者,恆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故象天地,效鬼神,參物序,制人紀,洞性靈之奧區,極文章之骨髓者也。……故論說辭序,則《易》統其首;詔策章奏,則《書》發其源;賦頌歌贊,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總其端;紀傳銘檄,則《春秋》為根:並窮高以樹表,極遠以啟疆,所以百家騰躍,終入環內者也。……贊曰:三極彝道,訓深稽古。致化歸一,分教斯五。性靈熔匠,文章奧府。淵哉鑠乎!群言之祖。
所謂“群言之祖”,也就是把從伏羲到孔子這一系列儒家所謂“聖人”的“彝訓”、“經典”,看作是文學的起源,這無疑是一個先驗的唯心主義理論結構,是歷史唯心主義的文學發生論,今天看來,已毫無理論價值可言。但在當時,卻已算得上是一個精緻的體系;劉勰徵聖宗經的主張,也因此顯得比較冠冕堂皇;更重要的是,正是靠著這個歷史唯心主義的文學發生論的中介作用,劉勰才從文學的本體論,順利地過渡到文學的特質論。
那麼,在劉勰看來,文學的特質是什麼呢?
第三章 文學的特質(1)
一
關於文學的特質,《原道》篇已有揭示:從本體論的角度看,文學是“道”的自然顯現;從發生論的角度看,文學則是“經典枝條”。然而萬物俱由道生,非特文學而已;經典之生枝條,畢竟與經典有異。故於文學自身的特質,還不可以不深究。
還是得從“自然之道”說起。“自然之道”有一個重要內容,就是“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這就等於指出:文學是人類心靈的自然流露與表現。
毫無疑問,劉勰的這一觀點,是對我們民族美學傳統的繼承和發揚。與西方古典美學一般把藝術看作是自然的摹仿與再現不同,中國古代美學一般都把藝術看作是心靈的外化與表現。早在《尚書·堯典》中,就記載了據說是舜的名言:“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接著,《禮記·樂記》和《毛詩序》都反覆強調了“情動於中故形於聲”和“情動於中而形於言”的觀點。按照這一觀點,人的心靈(包括情感、意志、思緒、心境等等),或者說人的精神活動和心理過程,似乎天然地、本能地有一種要外化為某種物質形式的衝動和傾向,而這種衝動付諸實現的結果,是產生了藝術。《禮記·樂記》說:
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於心,然後樂氣從之,是故情深而文明。
《毛詩序》也說: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很顯然,正是繼承著這傳統的表現理論,劉勰提出了“情文”的概念,即把文學界定為情性的外化和表現。《情采》篇說:“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三曰情文,五性是也。……五情發而為辭章,神理之數也。”在這裡,“情文”一詞很可能就直接是前引“情深而文明”演變而來,“五情發而為辭章”,更無疑是“情動於中而形於言”的翻版。《體性》篇就說得更明確:
夫情動而言形,理髮而文見,蓋沿隱以至顯,因內而符外者也。
此外,《文心雕龍》一書其他篇章中,也有類似的提法:
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後緯成,理定而後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情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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