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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
一路走來,森林險惡,頭上的一頂帽子被猴子搶了去了;一對去山外搞結婚登記的男女,女的爬百步梯時跌下山崖摔死了。為將那準新娘子的屍體馱一段路,他耽擱了一天。馱了死人的白馬,在路上暴躁不堪,哀哀哭嗥,常讓他一陣陣心驚肉跳,雞皮疙瘩像山丘一樣佈滿全身。
“秀娃子哥!”這是按戢家灣人的老叫法。戢家灣的人沒有誰忘記他,這個神農架的獵王。
這個獵王垂垂老矣,可氣勢還有,比方胸前的那個虎爪菸袋,比方他一雙陰沉的眼睛,高大的身材,一掛白鬍子,滿臉溝壑。這個表侄喚來他的孫子白椿牽去了這匹白馬,讓它到涼爽的樹蔭下喘氣。那白椿就是被歌謠神化的洗了神農隱水的神眼白椿麼?穿得破破爛爛,頭髮像一窩茅草。走進白秀的屋子,家徒四壁,一屋光棍,石磨上搭幾件衣服。那個患老年痴呆症的表侄媳白娘子像一團土坐在角落裡,桌子上有兩坨雞屎。
“還不快解開放了!”
表叔命令表侄的孫子白椿。他覺得他中氣十足,在他們面前。什麼狗###獵王、飛虎、毛冠鹿眼睛。一隻被他們的“鐵貓子”夾斷了一條腿的猴拴在神龕上,像一個農奴,睜著兩隻人樣的褐色眼睛,一副鐵鏈比它重十倍。這是野蠻人的搞法。這多麼野蠻。請你們善待動物,它也是一條生命啊!就算——就算它的同類中途搶去了我一頂帽子,可你們不能這麼對待動物啊。你們是想把它養著等它死了喝猴骨酒——治風溼的是吧?
“當兵去吧,當兵去。得往山外走!”副鄉長表叔傷心地說。他對白椿說。
這位表叔正在勸說神眼時,一個披頭散髮、幾乎赤身裸體的人闖進門來,竟是失蹤的白大年!
那表叔看著白大年,以為是進來了一個野人。說實話,這位表叔之所以不顧山路崎嶇來看望白秀一家,就是被神農架那傳說中的野人迷住了。愛屋及烏,這才不惜粉身碎骨鑽進山裡。突然見了這麼個人,駭得嗓子啞了,兩隻眼睛就像石雕一樣。
有人給他說這是侄孫白大年,剛從山裡歸來。副鄉長表叔就快瘋了,神經出現了錯亂的徵兆,把白秀從虎爪裡摳出來敬給他的一撮蘭花煙吞進了肚裡。
“噢……噢……嗯……噢……”
表叔睖著兩隻石頭眼睛,準備狂跑著離開這個稀奇古怪的村莊,到有公路和汽車的地方去,到有電視機和有剃頭鋪(或者髮廊按摩)的地方去。
“今年冬天,讓、讓椿娃去找我……”副鄉長表叔哆哆嗦嗦地說。
這位表叔就匆匆地跑了。他還想抄近路回房縣,及早逃離這噩夢一樣的地方。
你看那白大年,從山裡揹回了一塊樹疙瘩,說是什麼寶,什麼大藥,這不是神經兮兮是啥哩。
表叔走小路,過了冰埡子天就黑了。那小路走幾十裡也少有人家。前不沾村,後不靠店,到一個巖屋(洞)裡過夜,碰上了一頭豹子,把他嚇得半死。馬嚇瘋了,驚散了。第二天徒步行走,一路上險象環生。又遇上兩個壞人,搶去了他身上的所有錢物包括一個手機,一張身份證,一件T恤和兩顆萬艾可(偉哥),還把他刺了一刀。只因他說“請留下身份證”,多一句嘴多個窟洞眼。這些壞人也未必先前是壞人,都是些進山採藥或打獸的農民,見你衣著光鮮又單獨一人,在這種環境中,很容易見財起意心狠手辣殺個把人簡直是好玩。流著血的這表叔終於被一個農民救了,背出山林,到吊巖子灣養了五天傷,又讓人紮了個滑竿,把他抬出雷火峽谷,才上了公路。這段經歷讓他如陷夢魘永難忘記……
第一章 紅喪(28)
十六
熱鬧的白家一是因為大兒子白大年從山裡回來了,還揹回了一個樹疙瘩,說是什麼千年黨參;另一個是白家來了個大官親戚,因白椿有了一雙毛冠鹿的夜視神眼,批准了他冬季去當偵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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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件事給白雲坳帶來了喜慶般的氣氛。白秀大罵大兒子的荒唐,一個爛樹蔸,怎會是千年黨參呢?可這大兒還振振有詞說:咱神農山裡這事不是沒有過。解放前吊巖子灣一個人就是挖了個樹疙瘩,放在屋簷下沒管,哪知第二年,這疙瘩長了新葉,一股藥香。那人不知是啥寶,就背到宜昌。還沒走到宜昌,到曉溪塔就被接貨的人接走了,到了宜昌城裡,好吃好喝地招待,天天坐上席。這人覺得奇怪,藥鋪老闆也不同他談那樹疙瘩。這人憋不住了,就問是咋回事。那藥鋪老闆只是笑而不答,最後問他願意出什麼價賣掉。這人老實巴交,就伸出一個巴掌。老闆當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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