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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笑起來。
“那明明是胡說八道!我在外闖蕩多年,還從沒聽說過誰信奉了洋教,誰的頭皮上就會長出來黑十字的怪事。洛甫兄若是不介意,我和浩宇這就幫你察看察看,好讓你放心。”
朱洛甫是個既膽小又謹慎的人,所以他一方面害怕自己的頭皮上滋生出無論標誌榮耀或標誌恥辱都無法祛除的黑色十字,另一方面死活不讓他們察看,嘴裡一再說他根本就不相信拳民的鬼話,他不過擔心拳民如此有恃無恐勢必禍國殃民罷了。可是一回到家裡,他卻馬上把妻子叫到身邊,拆散了辮子叫妻子察看他的頭皮,並一再催問妻子,上邊是否長了一個黑色的十字。
“可別自己嚇唬自己!”妻子察看過後笑道,“天下要是興了這個歪理兒,皇上的頭皮上還會長出來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呢。”
他這才安之若素,像往常一樣走出家門,去田裡察看愈演愈烈的旱象。除了吳浩宇和範嘉言,人們都被眼前的旱象弄得憂心忡忡。分別以煤窯和商業為衣食父母的吳浩宇和範嘉言,這時卻都另有憂慮。眼看堆積如山的煤炭無人問津,吳浩宇直懷疑那些匆匆而去的煤商全都死於非命了。範嘉言則擔心自己寄存在漢口的那一批懷藥錯失良機,急於奔赴漢口,趕快把那一批懷藥賣掉。
範嘉言又一次離開雍陽時,兩場更大規模的祈雨活動正在黃土溝兩側分別進行著。從東雍陽村路過時,範嘉言照例往宗家大院拐了一趟。他和宗雪竹的胞弟宗雪巖不但是同窗好友,而且志同道合,他是浪跡天涯的行商,宗雪巖則是固守九省通衢的坐賈。他所擔心的那一批懷藥就寄存在宗雪巖的貨棧裡。不過,他想告訴宗雪竹的卻不是這件事情,而是要問一問宗雪竹及其母親宗老夫人有沒有口信要他捎給他們遠在漢口的親人。除此之外,他還想問一問宗雪竹,他逃回雍陽前的所見所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天下即將大亂的凶兆。他並不知道,宗雪竹此時已經到了千里之外的漢口,正在弟弟那裡做客。所以,他只見到了宗老夫人和宗四。宗老夫人首先要他捎到漢口的口信出乎意料地充滿了憂患意識,因為宗老夫人最關心的不是遠在漢口的兒子,而是近在眼前的旱象。
“告訴你雪竹大哥,叫他早點回來。聽老四說,溝底的河水越來越淺了。這可是不祥之兆,道光年間的那一場大旱就是從溝底開始的。他是當家人,又是族長,家裡家外都指望他拿主意呢!”
“給雪巖捎什麼話嗎,嬸孃?”
“巖兒嘛,”宗老夫人突然掉起淚來,邊掉淚邊說,“你就告訴巖兒,人是活的,錢是死的,叫他不要太勞累。還有你,你們都不要太勞累!”
這時,祈雨無望的人們已經不再怨天怨地,而是把恐懼的目光投向了曠野上的鑽孔。人們這時雖然已經相信鑽機鑽得再深也無法觸及閻王爺的陰曹地府,但眼看著旱象愈演愈烈,而一場緊接著一場的祈雨活動一點也不靈驗,於是又都懷疑洋人的鑽機是一把雙刃劍,鑽探煤炭的同時,也鑽壞了雍陽的好風水。對於年饉的恐懼蔓延開來之後,人們終於按捺不住越來越強烈的疑心,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以“福”字當頭的洋人給雍陽帶來的究竟是福還是禍?
第三章(1)
雍陽呈現旱象時,宗雪竹已在漢口住了一個多月。他是在那場沒完沒了的雨終於停止之後,懷著對吳一弘突然遭到逮捕這一事件的不祥之感,隻身一人來到漢口的。
那是一個上午,吳一弘撐著一把黃油布雨傘來到宗家大院時,他正在書房裡讀著一封信。那是弟弟宗雪巖的邀請信,信中強調,哪怕他健壯如牛,他也需改變因深居簡出養成的生活習慣,務必在出發之前就備足行囊,以便在前來漢口的途中趨暖避寒,免生疾病。見吳一弘冒雨來訪,他以為吳一弘一如往常,又是忙裡偷閒,從鑽探工地來找自己下圍棋的,於是照例叫傭人沏了一壺濃茶。吳一弘嗜茶如命,尤其愛喝很濃很濃的茶,以致於牙齒都被染成了黑褐色。可是,當他給吳一弘斟了一杯濃茶之後,卻發現吳一弘神情凝重而一反常態,非但沒有像往常那樣馬上端起茶杯,同時也沒有馬上和他手談的意思。
“吳先生是否身體不適?這場沒完沒了的雨可叫不少人都受了風寒生了病。”
“近日心中淤積一處愁結,總想找人聊聊,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雪竹先生這裡有遠見卓識,就算我來討要一副解藥吧。”
“吳先生可真會找樂兒,討要解藥討到書房裡來了。”
“當真當真,確是來討要解藥的。”
“吳先生若是不明白自己總是輸棋的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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