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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驚叫起來,“*是哪一國?!”
“中國。”
“嘿!不還是中國嘛,嚇我一跳。”他剛放下心來,突然覺得不對勁兒,臉色大變,連嘴唇都哆嗦起來了。“我是說……黃龍旗……朝、朝廷幹什麼去了?”
“回老家去了。”
“唔……”
宗雪竹回答他的問題時,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弟弟的第九封信。宗四唔了一聲就又放下心來,覺得朝廷回老家祭祭祖墳串串親戚是人之常情,而且,朝廷回老家的這段時間裡,暫由一班人馬用代理的旗號理理朝政也無可非議,自己大可不必為這點小事擔驚受怕。過了一會兒,他猛然意識到這是天翻地覆的大事,他又一次稀裡糊塗地誤導了自己。
“朝廷回的是它出生前的老家?”他驚恐不安地說,“回娘肚子裡去啦?朝廷完蛋啦?”
大清王朝早在去年秋天就名存實亡了。正是從那時起,宗雪巖開始接二連三地往老家寫信。他明知雍陽不再閉塞,卻還是把自己的耳聞目睹儘可能詳盡地寫入信中,什麼武昌起義突如其來啦,湖北成立軍政府啦,馮國璋用火攻的方法擊潰民軍啦,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啦,孤獨無助的宣統皇帝宣佈退位啦,袁世凱平息北京兵變啦,臨時參議院從南京遷往北京啦……從第一封到第九封信,總有一個或兩個完全相同的事件被他重複著,似乎突如其來的天下鉅變把善於審時度勢的成功商人也搞得暈頭轉向了。讀著弟弟的第九封信,宗雪竹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是王月波。 。 想看書來
第十一章(5)
王月波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革命黨人。當局察覺到這一點時,他剛剛在高等學堂秘密組建了一個旨在顛覆大清王朝的的學術研究會。當局發現,留學日本期間,他不和革命黨人公開往來確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但他以化名為掩護,經常在梁啟超的《新民叢報》發表抨擊滿人政治的文章,同時還和革命黨人互通書信,卻是任何人都不易察覺的秘密。當局為此發出了逮捕令。可是,一隊官兵衝進高等學堂之前,他就在學生的掩護下逃離了省城。當局又立刻發出了通緝令。他從省城逃到鄭州,又從鄭州逃到天津。一個月後,宗雪竹在家裡收到的一封信就來自天津,信中說他躲在義大利租界,叫恩師不要擔心他的安全。兩個月後,從天津返回雍陽收購懷藥的範嘉言帶來了他的訊息,說他一度秘密離開過天津,之所以走到半道又折了回去,那是因為發生在省城的武裝起義在他離開天津不久就慘遭失敗了。半年後,他又寄來一封信。不過,這封信的郵寄地址已不是天津,而是北京。他在信中說,辛亥革命以微不足道的代價結束了中國沿襲了兩千年之久的封建統治歷史,無疑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革命;辛亥革命的勝利,與其歸功於孫中山,不如歸功於兵不血刃便逼迫宣統皇帝退位從而使整個國家免受戰火塗炭的袁世凱。
這一時期,他幾乎每天都要出席一次宴會,因而結交了很多朋友,其中既有儼然開國元勳的軍人,也有*倜儻的文人,甚至還有權貴子弟。他結識了袁世凱的兒子袁克文,時隔不久又透過袁克文結識了袁克文的哥哥袁克定,然而和他最終結為金蘭兄弟的卻不是首先和他建立友誼的袁克文,卻是彼此相見恨晚的袁克定。經袁克定推薦,袁世凱接見了他。受袁世凱的委託,宣統皇帝宣佈退位的第三天,他離開寒冷的北京,去了更加寒冷的奉天,拜訪了張作霖將軍。袁世凱送給張作霖的是一堆禮品,他送給張作霖的則是一堆知心話。就這樣,他又和張作霖結成了金蘭兄弟。從奉天回到北京,他加入了統一黨。作為統一黨的幹事,他起初獲得的分工是主管黨的財政工作,現在負責的是黨的交際工作。他在信中說,統一黨的黨員幾乎都是社會名流,他們群而結黨的目的是為了推動共和政治,實現全國的統一。
但宗雪巖卻在自己的第九封信裡憂心忡忡地說,沒有皇上的天下沒準兒就是一個四分五裂、亂成一團的天下,不管是這個黨還是那個派,如若人心不古,誰也別想輕而易舉地一統天下。
讀完弟弟的第九封信,宗雪竹才把目光投向宗四。宗四眉頭緊鎖,又陷入了冥思苦想的泥淖。他對滿清王朝莫明其妙的傾覆百思不得其解,那樣子就像是遇到了一個無法破解的謎團。
“民國的皇上是誰?”宗四說,“莫非時光倒轉,天下又成了朱元璋的天下?”
“既為民國,”宗雪竹說,“哪還有皇上。”
“沒有皇上?!”宗四吃驚地說,“沒有皇上的日子可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