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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謙恭務實,素無虛妄之言,豈能錯愛雪竹先生。項城當年請他領總工程師之銜構築京張鐵路,始見項城,他便對雪竹先生讚不絕口,說雪竹先生妙人妙語無人企及。不求其速,何以速達?與其爭以空文,不如爭以實力。面對洋人,雪竹先生出此剛柔相濟的妙語,那時胸中或許空有遠見卓識,但對詹天佑而言,則有行成於思的教化之功,終將一條鐵路構築於崇山峻嶺,不但把雪竹先生的遠見卓識變作了實力,一種史無前例的技藝還叫那些袖手旁觀並打算幸災樂禍的洋人刮目相看。文如其人,雪竹先生不卑不亢、剛柔相濟的風骨昭然若揭,項城縱是眼拙,也不會錯認了這種風骨。”
自從走進房間,袁世凱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一直不理不睬。說罷這話,他才把目光投向一從座位上站起來便沒敢再坐下來的袁克定和袁克文。
“記兒、招兒聽著,你們若是有眼無珠,遇上了雪竹先生這樣的賢達卻不知其何以賢達,你們將後悔莫及。為人處世,不卑不亢、剛柔相濟乃立於不敗的法寶,你們懂不懂?”
袁氏兄弟連連點頭。
“靖國撫民,攘外安內,不卑不亢、剛柔相濟亦為立於不敗的法寶; 你們懂不懂?”
袁氏兄弟又連連點頭。
宗雪巖偷偷笑了起來,不為袁世凱突如其來的嚴厲,只為袁氏兄弟噤若寒蟬的順從,同時也為袁世凱顯然屬於口頭語的“懂不懂”。
“這是雪竹先生的令弟雪巖先生吧?”袁世凱對宗雪巖說,“為一部弘揚中庸之道的著作慷慨解囊,果有重義輕利、返樸歸真的儒商風範。”
酒宴重新開始後,袁世凱突然向宗雪竹問道,福記公司和雍陽地方煤礦的關係如何,是否妨害了雍陽地方煤礦的生計。儘管這是一個和酒宴主旨南轅北轍的話題,但宗雪竹卻並不覺得不妥,因為在他看來,面對一個知情者,袁世凱不失時機的垂詢,純粹出於國家元首的職責。
當宗雪竹如數家珍地說起雍陽,宗雪巖注意到,袁世凱對雍陽充滿了興趣,凝神靜聽時,目光專注而深透,表情遊移而活潑,彷彿宗雪竹講述的每一件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卻又都在他的意料之外。當宗雪竹說起雍陽地方煤礦公司之間蛀蟲般的不良競爭時,宗雪巖察覺到,這恐怕是他惟一沒有料到的事情,因為他突然凝重起來的表情,表明他對這件事情有著非同尋常的關注。
“這可不好!”他十分憂慮地說,“倘若長此以往,那獨享行車大權的洋人必會乘隙而入,而且只需各個擊破,便可獨佔鰲頭,斷了雍陽地方公司的生路。”
自始至終,雍陽是一個斷了又續、續了又斷的話題,為袁克定餞行的主旨反倒淹沒在了宗雪竹對雍陽滔滔不絕的介紹和描繪中。當宗雪竹說起吳浩宇用一雙肉眼勘礦無不應驗的神奇技藝,無論袁克定或袁克文,聽罷宗雪巖深入淺出的解釋後,都深信不疑。可是,正像不相信拳民唸了咒語請了神仙就刀槍不入的神術一樣,袁世凱起初怎麼也不弄不明白一雙平淡無奇的眼睛何以具有那麼不可思議的目力,根本不相信這是真人真事。後來,當他弄明白那種不可思議的目力源自深厚的經驗和淵博的知識時,他所流露的態度也只是半信半疑。酒宴結束,和宗雪竹拱手道別時,他仍然半信半疑。
“眼見為實。若是有緣和那雙神眼相見,信與不信,項城自有分曉。”
第十六章(4)
宗雪竹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夜居然成了宗雪巖的不眠之夜。早晨起床時,看見弟弟眼睛裡佈滿了血絲而面容卻毫無倦意,宗雪竹嚇了一跳,以為他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以至於到現在還醉得無法入睡,於是就勸他吃了早飯以後設法補上一覺。不料,他的回答南轅北轍:
“貴不可言啊!”
“貴不可言?什麼貴不可言?”
“項城先生唄!”
宗雪竹終於意識到,弟弟並非真正的進步黨人,因為他情有獨鍾的不是什麼軌道上的政治,而是值得信賴的國家元首,只要國家元首值得信賴,他就還是一個痴迷末富之道的商人,一個只在無所適從的時候才會掉進政治旋渦的商人。所以宗雪巖離開北京這一天,除了一路保重之類的囑咐,他什麼也沒說。倒是王月波戀戀不捨,一再說自己有朝一日再到漢口從事政治活動的話,就還會住到宗雪巖的家裡,就還會得到商界朋友的幫助。
宗雪巖是在國慶節的第二天離開北京的,因為國慶節是總統宣誓就職的日子,只有親眼看見總統宣誓就職,他才會心滿意足地離去。總統就職儀式和閱兵儀式使他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