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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無所能的男人才會到煤井深處討換生計,做了井下外工的男人是最沒出息的男人。劉秋生是斜街惟一做了井下外工的男人。“井下閻王殿,掙錢把命換”的歌謠婦孺皆知。井下外工的人身安全朝不保夕,人身安全朝不保夕的井下外工總是很難娶到稱心如意的女人。因此,除了虔誠地供奉觀音菩薩並以此保佑兒子平安無事,劉寡婦在自己的眼睛尚未失明之前,就不止一次地央求過姚秀珍,叫姚秀珍往黃土溝跑了一趟又一趟,試圖用自己半輩子的積蓄給兒子娶一個漂亮賢惠的媳婦,以平息左鄰右舍的閒言碎語。當她確信井下外工的女兒們誓死也不嫁給井下外工時,她才暫且不提兒子的婚事。
她不知道兒子猥褻彤雲的事情,也無從得知兒子賭博嫖娼的劣行。她只知道兒子很孝順,她的眼睛失明以後,兒子的孝心更是無微不至。兒子越是孝順,她就越是惦念兒子的婚事。
一天上午,初春的太陽剛剛生出暖意,六六衚衕的女人們一邊納著鞋底,一邊聚集到衚衕口,漫不經心地聽姚秀珍講述上帝的事情。姚秀珍是在廣益局進行慈善募捐期間皈依上帝的。朱洛甫一直認為是上帝的博愛感化了她,但她卻認為上帝對女人的偏愛使她幡然悔悟了。於是,她不但成了斜街第一個皈依了上帝的女人,同時也成了鎮上惟一不再為男人納妾娶小奔忙勞碌的媒婆。劉寡婦失明後第一次出現在衚衕口時,摸摸索索,步履維艱,幾乎所有正在納著鞋底的女人都為之動容,你扶一把我攙一下,以便她走到一個毫無障礙的地方。她暫時中斷了上帝的話題,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她攙扶到自己身旁。劉寡婦聽到她的聲音,頓時喜笑顏開。
“秀珍妹子,秋生的婚事還得你多費心,他老大不小了,要是耽誤了他的婚事,我這當媽的可吃罪不起!”
“好事多磨。秋生又不缺胳膊短腿的,早晚會娶上稱心如意的媳婦。沒準兒秋生自己就會領回來一個仙女呢!”
在其他女人善意的笑聲中,劉寡婦一聲不響地坐了下來,姚秀珍則繼續以上帝為題,耐心地勸化著漫不經心的女人們。
“人生來就有罪啊,只有信了上帝才能贖罪,才能祛病消災,才能升上天堂享受榮華富貴。要知道,上帝雖然叫咱女人遭了不少罪,連生孩子也不放過咱女人,可上帝其實就是咱女人的上帝,因為上帝叫男人善待女人,只允許男人娶一房老婆,哪個男人要是娶了哪怕一房小老婆,上帝就會把哪個男人打入地獄。你們想想看,上帝是不是咱女人的上帝?咱女人該不該信上帝?”
從上帝的六日工程,到亞當夏娃上當受騙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以至給人類帶來生生不息的罪惡,姚秀珍從昨天開始就喋喋不休的神話故事並沒有打動六六衚衕的女人們。至此,當她認為上帝只叫男人娶一個老婆是上帝偏愛女人的表現時,六六衚衕的女人們才紛紛抬起頭來,一邊停住手中的活計,一邊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起來。
“女人命苦,上帝偏向女人,興許是個好神仙。”
“上帝是洋人的神仙,恐怕只偏向小租界的洋女人,只有觀音菩薩才偏向咱中國女人。”
“信了觀音菩薩就能祛病消災,何必信洋人的神仙呢?”
“信了洋人的神仙,觀音菩薩不依不饒怎麼辦?誰敢保證信了洋人的神仙就不會招災惹禍?”
聽著她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姚秀珍就像魯斯姆特爾神父似的,誨人不倦,不急不躁。
“你們早晚會明白信了上帝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上帝既然造了人,自然會給人祛病消災。上帝能叫死人復活,能叫癱子走路,能叫瞎子重見天日,上帝什麼能耐都有,什麼都會,什麼都懂,只要信了上帝,你想要什麼,上帝就會給你什麼。”
其他女人無動於衷的時候,劉寡婦卻被她說得直眨眼睛。其他女人都收起鞋幫鞋底拎著板凳回家做午飯的時候,劉寡婦也沒有馬上離開,獨自一人在衚衕口坐了很長時間。倒非兒子上白班時從不回家吃午飯,卻是上帝能叫瞎子重見天日的能耐使她怦然心動。整整一個下午,這件事情佔據了她的身心。晚上,兒子剛下班回家,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姚秀珍的話告訴了兒子。
“姚媒婆信的是哪一個上帝?斜街就有教堂,叫基督教堂,供養的洋神仙就叫上帝;西馬市街的教堂叫天主教堂,供養的洋神仙也叫上帝。”
“兩個上帝?”劉寡婦吃驚地說,“洋人有兩個神仙,還都叫上帝?”
“可不是嘛!”劉秋生說,“沒準兒是一對雙胞胎。”
劉寡婦捨近求遠,在姚秀珍的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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