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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安全的交易方式。看見張玉娥穿街而來,張景軒一如往常,馬上叫張小旺從一隻盛滿草藥的抽屜的底部夾層裡摳出來一塊包裹著油紙的鴉片膏。張玉娥走到張景軒面前時,鴉片膏已轉移到張景軒的手上。張玉娥接過鴉片膏,並打算像往常一樣馬上離開春生堂時,突然尖叫了一聲,手中的鴉片膏應聲落地。她活像受到驚嚇的肥鵝,張著雙臂,扭著*,逃也似地跑向翠雲樓。
“露餡了吧?”劉長風對張景軒說,“這可不是用來止瀉的一丁點藥,無論對誰都不會因為止瀉就止上了癮。她不是擔心翠雲樓變成誰想拉肚子誰就可以拉的廁所,就買了這麼一大塊能給一鎮子的人止瀉的藥吧?”
搜查在張小旺沒來得及關上的抽屜上獲得了突破,警察順藤摸瓜,很快就從二十二隻抽屜裡發現了夾層,從中搜出了兩百兩鴉片膏。張景軒被押出春生堂時,花柳先生驚訝的樣子彷彿才識廬山真面目,而站在遠處的宗四卻毫無表情。宗懷昌又聽見了一長兩短的汽笛聲,這時正在東馬市街上一邊狂奔,一邊躲閃熙來攘往的行人。
一個陌生女人出現在春生堂時,張景軒已被關押了七天七夜。又過了七天七夜,張景軒獲釋回到春生堂時,人們才知道這些日子在春生堂指手畫腳的陌生女人是張景軒的妻子張劉氏。她把春生堂的一大半財產變成了保釋金,張景軒這才從牢房踉踉蹌蹌地走出來。她對劉淑芬橫豎都看不順眼,甚至懷疑丈夫販賣鴉片出自劉淑芬的主意,因而把劉淑芬視作使春生堂幾乎傾家蕩產的禍水。可是,當她拐彎抹角地慫恿張景軒驅逐劉淑芬時,張景軒卻拒絕了她,說這事和自己的小老婆毫無關係。不僅如此,她讓張景軒回家養老的打算也沒能如願以償,因為張景軒十分固執地認為自己還沒有老到需要養老的地步,而且用不了多長時間,春生堂損失的財產就會被他如數賺回來,只有到了那時候,他才會穿金戴銀衣錦還鄉。結果,哭哭啼啼離開春生堂的不是劉淑芬,而是張劉氏。
張劉氏離開不久的一天,睡午覺睡過了頭的張景軒一覺醒來的時候,心頭浮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禍不單行。他先是發現平時足不出戶的劉淑芬和藏在後院的另外兩百兩鴉片膏不翼而飛,接著又發現張小旺也失去了蹤影。他慌忙出門尋找劉淑芬和張小旺的蹤跡。找到范家戲院的門口,和崔六六走個迎面,他就問崔六六是否在火車站看見了張小旺。由於劉淑芬很少拋頭露面,他想崔六六可能像斜街的大多數居民一樣,和劉淑芬陌如路人,所以就沒提她的名字。崔六六果然只認識張小旺。
“看見了。”崔六六說,“他還跟我打了招呼。還有一個女的,拎著一隻花布包袱,總跟著他。他們坐的那趟票車這會兒恐怕已經到了縣城。”
他彷彿一下子就衰老了許多。他決定把春生堂的生意盤給茂盛洋行的薛瑞祥時,步履維艱的樣子把又一次來到春生堂的張劉氏嚇得活像他已經死了,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來。他離開雍陽這一天,花柳先生儘管已從薛瑞祥那裡得到了春生堂繼續給花柳先生提供方便的承諾,但花柳先生卻沒在春生堂門前露面,反倒是宗四特意從裕民糧行走過來為他送行。他戀戀不捨地離開時,宗四還搖了一下頭,似乎幹了一件不應該由他自己來乾的事情。張玉娥則不冷不熱,站在翠雲樓的廊臺上,用眼睛目送著張景軒。
由於沒有及時買到鴉片,翠雲樓的姑娘們差點把她逼成瘋子,有的姑娘要跳樓自殺,有的姑娘要投奔相好,有的姑娘表面上雖沒有怎麼嚇唬她,卻向她透露了一個更加可怕的陰謀——號召姑娘們光著屁股去大街上散散步。這像是圖謀*的威脅把她嚇得手足無措,直到她答應她們每天多抽兩個煙泡的要求,她們才停止這可怕的威脅,在毒癮的煎熬下,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打發著嫖客。不過,姑娘們的亢奮狀態迅速得以恢復,卻非她接著又從別的地方找到了鴉片販子的行蹤,而是一個面目陌生的嫖客突然露出鴉片販子的真面目時,彷彿播撒了一場及時雨,她足不出戶就變戲法似地叫姑娘們重新振作起來。於是,她和佯裝成嫖客的鴉片販子建立了聯絡。這樣一來,不必擔心自己會再一次受到驚嚇,甚至不必離開翠雲樓,她就能買到姑娘們順臾不能離開的鴉片。她清醒地看到,春生堂不是雍陽鎮惟一一個販賣鴉片的地方,只要有人迷戀鴉片,就會有人鋌而走險,翠雲樓無論如何也不會因為張景軒的離去而買不到鴉片。
張景軒黯然離去時,宗懷昌夢遊似地在家裡晃來晃去,而且一邊晃來晃去一邊使勁掐著自己的腮幫,好讓疼痛感告訴自己,禁菸局送給自己的六十塊銀元的獎賞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一場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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