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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累了自己,己所不累,人亦不累,最累人的地方就是自己累了自己。”
宗雪竹的話音剛落,宗四舉在空中的手猛然拍到自己的腦袋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六六!”宗四喊叫似地說,“你家有個陳三兩!”
宗四猜得不錯。彤雲重新在斜街上拋頭露面的時候,依然是花容月貌,卻更加光彩照人。面對瘸子程夫婦,她左一聲“程大哥”,右一聲“程大嫂”,音容笑貌還格外溫柔動人。瘸子程目瞪口呆,如同看見了活鬼,而且沒等崔六六沒把她領進裕民糧行,就先把他拉到一旁,把自己震驚的心情流露無遺。
“這麼說,六六,你送走了一個死的,拉回來了一個活的!”
“是啊,程大哥,我拉回來的就是她這麼一個大活人呀!”
第四章(4)
崔六六用黃包車把彤雲拉回斜街,正是《趙氏孤兒》開始上演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那時還不到中午,他在黃土溝的岔溝裡掩埋死嬰時,黃土溝裡的人家還沒有從溝外回來生火做飯,黃土溝裡空無一人。他把黃包車停放在土壩上,把死嬰掩埋之後,便順著一條又斜又陡的小道朝土壩頂端走去。走到半道,他無意中從黃土溝的河邊看見了彤雲的身影。這個發現使他既吃驚又好奇,吃驚的是翠雲樓的姑娘何以會孤身一人跑到這裡,好奇的是假如連住在黃土溝窯洞裡的男人也有足夠的財力和臉面召妓的話,那麼黃土溝就一定是一個非常邪門的地方。於是,他站住了,居高臨下,想看看黃土溝裡究竟會不會發生這麼邪門的事情。
彤雲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找到長著幾棵柿子樹的岔溝之後,把她隨身攜帶的包袱放在一孔破破爛爛的窯洞門前,便不再東張西望,快步走向陰森可怖的岔溝。他又吃了一驚,馬上想起自己偶然從街談巷議中聽到的一件事情:翠雲樓一個名叫彤雲的姑娘因為傳染髒病遭到一個莽漢的毆打,彤雲無人問津的同時,翠雲樓的生意也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他只認識彤雲其人,不知道彤雲其名。當他意識到走入岔溝的就是彤雲時,他還在一味地好奇。當他意識到彤雲走入岔溝的目的是自尋短見,就害怕起來。但他毫不猶豫地回到了溝底。走進岔溝前,他順手一撈,把彤雲的包袱也拎在了手裡。
彤雲正吃力地往一棵柿子樹底下搬運石頭和土塊。懸掛在柿子樹下的屍體已經被人取走,繩索卻留在了空中。懸掛在另外一棵柿子上的屍體無人認領,已被野狗撕扯得不成人形。他剛才在此掩埋死嬰時就曾為此毛骨悚然,現在看在眼裡仍舊毛骨悚然。但彤雲卻毫無懼色,只管埋下頭來搬運石頭和土塊,分明要把樹底下已經坍塌的土石墩修復之後就毫不猶豫地攀登上去,套上繩索一死了之。見此情景,他原本緊張不安的心情很快就被快活的秉性取而代之,臉上露出輕鬆詼諧的笑容。
“忙呢,彤雲?”
他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時,不但大大方方,而且明知故問。彤雲對不成人形的屍體毫無懼色,卻被他這個大活人嚇了一跳,手裡的石頭突然脫落,險些砸中她的腳背。然而,她顯然被他輕鬆的笑容和與這笑容同樣輕鬆的並被人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問候引入了歧途,朝自己的周圍瞅了又瞅看了又看,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正因為問了這話,她才重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頭來搬運石頭。他把包袱套在胳膊上,毫不費力地從土坑裡扒出來一塊石頭,搬到她面前,輕輕放到土石墩上。
“受人錢財,幫人辦事。幫你辦完了事,我才會心安理得地把你的包袱拿走。”
彤雲這才發現她放在窯洞門前的包袱已被他據為己有。
“這不是留給你的,”她生氣地說,“這是留給窮人的!”
“可我也不是富人呀!”他依舊微笑著說,“你坐過我的洋車,不止一次。我剛才還在斜街跟你打過招呼,忘啦?”
彤雲臉上的悲色更加濃重了。她不再理睬他,又接連搬了幾塊石頭,然後就小心翼翼地爬到土石墩上測試高度。發現土石墩的高度還不足以幫助自己自殺時,她又小心翼翼地爬下來,到更遠的地方搬運石頭。他忍俊不禁,大笑起來。可是,當他用高大的身軀把抱著一塊石頭的彤雲擋在面前時,他已經斂盡了笑容,神情十分嚴肅。
“我剛才說了,受人錢財,幫人辦事。可你這麼去死,也太費事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在後邊叉著你的腰,往上一舉,你順勢往繩圈裡一鑽,不就把自己的性命留在繩圈裡了。想想看,這是不是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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