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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一溜快步就走了過去。崔六六彎下腰來察看察看死嬰是否已經安放妥當,然後拉起黃包車,進三步退一步,踏著戲曲音樂中的鑼鼓節奏,朝著南街口走去。看見範鄂生剛剛貼出來的海報前擠滿了人,他湊上前去一打聽,原來戲園今晚上演《趙氏孤兒》。他高興壞了。他別無愛好,就愛看戲,最愛看的戲就是《趙氏孤兒》。
他是一個快活的年輕人,由於他的快活異乎尋常,他所居住的小巷因他而得名,被人們叫做“六六衚衕”。一間瓦房和一個單身男人的生活原本是單調和枯燥的,但他卻像是擁有了這個世界的一切美好事物,一天到晚樂樂呵呵的,好像從不知道什麼是愁,什麼是苦。他樂觀的人生態度感動了斜街的男人,也感動了斜街的女人。和他比鄰而居的姚秀珍決定免費為他作媒時,信誓旦旦,不給他撮合一個能叫他更加快活的的漂亮媳婦就絕不罷休。可是,他不但不領情,反倒語出驚人,居然叫一向大大咧咧、談笑無忌的姚秀珍都羞紅了臉。
“一人吃飽全家不飢才叫快活。假如娶個漂亮媳婦也算快活的話,翠雲樓和招商客棧的漂亮女人不都成了我的媳婦,我今天娶這個,明天就娶那個,花錢買快活嘛!”
然而誰都看得出來,他打算在人生道路上踽踽獨行,並非不識人間煙火,只是知足常樂。事實上,誰也沒有發現過他出入翠雲樓和招商客棧的行蹤。與許多同齡人不同,他從不涉足七葷八素的說書場,他只愛到范家戲園看戲。
可是今天晚上,他卻沒有去范家戲園看他最喜歡看的《趙氏孤兒》。就在這天晚上,住在基督教堂附近的黃包車工人胡四孩的家裡發生了一個事件:胡四孩新婚不久的妻子楊翠婷在廁所裡差點被一個壯漢*,楊翠婷的呼救聲雖然驚動了一個名叫劉長風的警察,劉長風奪門而出直奔現場,但那個壯漢卻還是逃之夭夭了。這個事件不脛而走,第二天上午就傳遍了斜街。這是斜街有史以來的第一樁罪案,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無不憂心忡忡,似乎斜街從此以後就會失去往昔的安寧。
警察的調查工作從翠雲樓開始時,作為第一個出現在現場並且能夠依稀辨認出嫌犯體貌特徵的警察,劉長風率先走進了翠雲樓。張玉娥大吃一驚。倒非警察不該到*院追查*犯,而是因為劉長風忠於職守的表現似曾相識。
“你……”張玉娥吃驚地說,“你不釘門牌啦?!”
“不釘門牌了。”劉長風老老實實地說,“官府的人說了,這傢伙是一塊榆木疙瘩,就叫他當警察吧,於是我就當了警察。”
“你就是一塊榆木疙瘩!”張玉娥嘲笑道,“要不,你查*犯怎會查到這裡來呢?翠雲樓要是藏著*犯,那可就邪了門兒啦!”
“這是沒辦法的事呀!”劉長風繼續老老實實地說,“局長說,喜歡在廁所那麼邪門兒的地方*女人的人,除了自己家裡,沒準兒就喜歡藏在比廁所還要邪門兒的地方。局長又說……”
張玉娥慌忙舉起滾圓的胳膊,像揮舞旗幟似地擺起了手。
“別說啦別說啦!”她求饒似地說,“你再說,我也成了榆木疙瘩了。”
警察的調查工作把人們的心裡弄得亂糟糟的,加上斜街的菜市熙熙攘攘,誰也沒有注意到崔六六一系列異乎尋常的舉動。
崔六六沒像往常那樣拉著黃包車去火車站招攬生意,而是到菜市上轉了一圈,除了一籃子蔬菜,還買了一塊豬肉。然後,他捨近求遠,從另一家糧行買了平時很少享用的洋麵,而且一買就是整整一袋。他身高力壯,用一條麻袋把洋麵裹得嚴嚴實實,往腋下一夾就回了家。菜市即將散去的時候,他又出現在花柳先生面前。誰也不知道他從花柳先生那裡開了什麼藥方,也不知道他沒從春生堂出來之前就塞到包袱裡的都是些什麼藥。從早到晚,對他垂著腦袋跑來顛去、身後卻沒有跟著黃包車這一最為反常的情形,人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第四章(2)
發生*案的第二天對姚秀珍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日子,因為警察在黃土溝裡的窯洞裡生擒包括*犯在內的三個負案在逃的匪徒的同時,她卻給三個外鄉人的女兒找到了婆家。她從丈夫胡兆春賣炒涼粉的攤位上回家做飯時,腳步格外輕快。從崔六六門前路過時,由於聞到了濃烈的熬煮草藥的氣味,腳步才變得遲滯起來。後來,懷著疑惑,她索性回到崔六六的門前。
“怎麼啦,六六兄弟,病啦?”。
“受涼了,胡嫂,”崔六六在屋裡說,“正發著汗呢。”
“你昨天還好好的!嫂子給你做碗酸湯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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