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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讓我再去一趟吧!反正誰也認不得我,我打聽著就會找到她,會想法把她領出來——你走前說什麼也得見她一面。”
廖麥一直搖頭。老媽媽啊,你哪裡知道唐家父子的兇險啊,你為我做得已經太多了,這是我今生都不能償還的。他說:“最黑的夜晚又來了,媽媽,你在家裡等我吧!”
這個夜晚廖麥要去兩個地方。他先是登上了棘窩鎮東坡,一直在父親的墳前跪了許久。他心中默唸:“我就要去南邊,去遠處了爸,那是兒子做夢都沒想過的地方。我記住了您的話,記一輩子。”他正默唸到這兒趕緊閉了眼睛,因為他聽到了一陣嗚嗚吹響的風突然逼近了,一顆心怦怦亂跳。他盼望這漆黑無人的墓場上會有傳說那樣的事情發生:陰間親人的魂靈出來了,他要與兒子相會!真的,他馬上覺得自己臉上壓了一道沉甸甸的目光,連呼吸都快要窒息了。他閉目念著,漸漸發出了聲音:“兒子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您放心吧,無論我走多麼遠,都迷不了路,都會做您的好兒子,我忘不了咱的家仇……”奇怪的是他的祈禱一停,風立刻息了。廖麥這才大睜雙眼:面前只有墳頭穆穆。他站起來。
棘窩鎮今夜不寧,幾隻狗一直在吠,巷子裡總是有人的走動聲。廖麥已經在青石小屋的牆外伏了許久,等待著巷裡的響動遠逝。他剛才甚至聽到了火銃拆卸刺刀的咔嚓聲,聽到背銃人在小聲商量什麼。只要這聲息遠一點,廖麥就要扳著院牆往裡探望,想看到小窗內的一線燈光。什麼都沒有,黑黑的,沉寂無聲。這樣又呆了半個鐘點,他狠了狠心,終於躍進了院內。
小窗上的紙好像被重新糊過了,這讓他心上打了個激顫。他輕輕叩響了木欞,小聲呼叫:“美蒂!美蒂!”屋內靜極了。他稍稍等待一下,正要移向另一個窗子,馬上聽到了一聲響動。他凝在地上,牙齒差點磕打出聲音。他緊緊盯住小門,相信它馬上就要閃開一道縫隙,馬上就會露出她的臉龐!她的那雙眼睛會把這兒的夜色全都逼退……門吱一聲開啟,輕得不能再輕——廖麥身子一搖,像要撲過去;可是定神一看,那兒是一支銃、一雙尖尖的鼠眼。他身上一緊,隨之兩腿一彈就躥出了十幾米,然後不知怎麼就越過了院牆。他彷彿看到伏在牆外的一群野物,兔子狐狸黃鼬們,這時也呼啦一聲躥起來。他心中只一個聲音:“快跑快跑……”
身後馬上有人嘶啞著嗓子呼號起來:“快些呀,這回咱可瞄見了!瞄見了!快些啊!剛剛有人躥院過牆了,這回咱親眼見了,你聽大腳丫子吧唧吧唧響!快呀!快呀!”
那人一喊,緊接著巷子裡就響起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好像四下都有人飛趕過來,幾道手電光在天上、地上掃來掃去。廖麥的長腿一縱就是老遠,很快把那幫吵吵嚷嚷的傢伙甩在了後邊。他幾乎一口氣躥出了街巷,又開始登上鎮東的崖畔。這會兒身後的人已經甩遠了,那些人放緩了腳步,只聽一個罵咧咧的粗嗓子在訓人:“你怎麼不開火?你以為還會是好東西?咱打死人不償命!”
粗嗓子順風吹來,廖麥聽出是唐童在呼號。這傢伙訓過了手下的人,又漫無方向胡亂嚷叫:“狗日的物件聽著,咱這根弦繃著哩,咱為你張開天羅地網!我睡著了你也別想得計,只要你敢踏上咱的地界,咱抓著了你大卸八塊,使鈍刀子割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闖進來幾趟?咱手裡的火銃兩年沒見葷腥了,你是有種的,快給它解解饞吧……”
一陣陣風吹在崖上,發出沉悶的回聲。廖麥登上崖頂,遠望鎮子淡弱稀疏的燈火,雙腳難移。哪一點燈火才是你啊?美蒂!或許你這些年裡一直呆在黑夜裡,那兒是地獄,沒有一絲光亮……今夜的呼叫你聽得到嗎?你會想到他就要遠行、他在遠行前來找你告別嗎?美蒂!美蒂!我這次要去遠鄉了,那裡遠極了,要一路乘汽車、火車、輪船,可是我走到哪裡都放不下心,都會想著這個夜晚啊!我這一去也許要幾年的時間,我會把什麼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回頭再告訴你南邊的故事,那肯定是最稀奇最古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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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遠的遠方(2)
啟程的一天終於來到了。廖麥穿上了老媽媽親手做成的黑麵白底布鞋,穿上了手縫藍布襪子,對襟佈扣灰褂,掮了四四方方的行李捲,登上了板扣指派的馬車——馬車要一口氣把他送到長途汽車站。
廖麥生來還是第一次出這樣的遠門。先是乘汽車、火車,又乘大輪過江,再乘火車、汽車……
一直地往南走啊走啊,慢慢看到了大葉子樹,看到了更大的太陽。這兒的人一開口就是古怪的聲音,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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