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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販夫中有個叫陳大的，是餘姚望族史家下人，這次也是奉家主之命帶著手下到關外探路，想尋摸一門皮貨參茸生意。萬幸一路還算順利，已經和建州女真人取得了聯絡，也帶了一批值錢貨物回來。

他曉得財不露白的道理，因此讓人換上粗陋衣服扮作小販。實際兩輛破爛馬車中，藏著無數每根都價值二、三百兩的老山參。因此一路小心謹慎，絕不在野外歇宿，這才無論如何都央求蔡九翁給他們找間草房住，就算停屍靈堂也顧不得避諱。

陳大肩負重任，睡得警醒，因此殭屍落地聲音雖輕，還是被他聽在耳中。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暗月朦朧中，本該躺在榻上的女屍已經來到炕前，正俯身在同伴頭部，頓時大驚失色。

到底是走南闖北的人，陳大不敢聲張，急忙在被中伸手去掐睡在旁邊的馬金福。這人是他的兒女親家，一貫機靈的。馬金福睜開眼就看到陳大瞪著眼睛看著自己，那驚駭絕望的表情似乎吃了死人肉一般。

正想出聲相詢，就見親家猛眨眼睛，心知必有變故，當下閉嘴靜氣觀察，卻見親家眨完眼又開始拼命向外努嘴。悄悄轉頭，就看到畢生難忘的一幕。那穿著鮮紅嫁衣的女屍，正對著同伴吹氣：一股腥臭黑風自女鬼蒼白的唇間吐出，被同伴吸入，在體內迴圈一週後又從同伴口中吐出。

只是迴圈後的黑風已經變成猙獰的暗紅色，聚集起來如同一團驚心動魄的邪雲，還在不斷翻騰。被吹同伴也迅速乾癟下去，就連原本潤澤的面板，都變得如同遭遇百年乾旱的稻田。

眼看女屍一個個吹過來，轉眼就要輪到自己，馬金福唬得肝膽俱裂，手心汗珠滾滾而出，全身癱軟如爛泥。陳大沒想到親家如此不堪，心下有些懊惱，轉念一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如此兇險境地同舟共濟或許還能逃得一命，便再次用手掐馬金福，並悄悄做了一個掩鼻動作。

對方會意，等女屍過來的時候，不管發生什麼，都緊閉口鼻裝昏迷。只是那腥臭黑風冰冷徹骨，多次讓他忍不住想打哆嗦，死死攥住被角才堅持過去。

就在馬金福快要憋死的當口，女屍終於舍他而去，似乎並未察覺不妥。然後輪到陳大，也如此施為一番後，挑起竹簾躺回靈榻。

榻下熄滅多時的長明燈突然冒出火星，再次燃燒起來。

第五十二章　掉包

更新時間2012…8…11　14：30：49 字數：2034

長明燈亮起後，陳大與馬金福互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難以掩飾的恐懼，心知此地絕不能留。

馬金福悄悄踢了一腳躺在自己旁邊的人，一股陰邪寒意從接觸部位傳了過來，順著腳趾直刺心臟，疼得他差點失聲大叫。只能咬著牙暗自堅持，許久後才覺得寒意散去，然後衝著陳大輕輕搖頭。

陳大這邊也明白同伴沒救了，回憶從老輩口中聽來的故事，又看看女屍外形，知道還沒徹底完成蛻變——現在不逃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至於這趟採辦的財貨，就丟在院子裡好了，等逃出險地，就去報官。寧遠縣令與史家大少爺有同年之誼，料來案件破獲後，對方不會昧下自家東西，或者說，就算昧下也會寫封信讓自己帶回去。這樣貨物去向便有了交代，自己也摘了嫌疑。

前後想透徹，陳大示意親家一起穿衣逃走，關外春寒料峭，穿得單薄沒死在殭屍手中也會凍死在外面。

誰知兩人剛剛拿起衣服抖開，殭屍就感覺到動靜再次跳過來，嚇得他們趕緊閉目屏息裝死，又是一陣冰寒徹骨的腥臭黑風，憋了許久才傳來女屍上榻的聲響。

陳大吐出體內濁氣，正犯愁如何穿衣，就見馬金福將衣褲拉入被中。有棉被隔音，再加上行動輕微，最後竟順當穿好了衣服。陳大眼睛一亮，連忙照葫蘆畫瓢地照做。

兩人用手指在對方腹部劃字，商議好後猛地跳起，根本顧不得穿鞋就向戶外疾奔。女屍察覺後急忙追趕，兩人心驚膽戰的邊跑邊在野店大院中高聲呼救，不料整個野店竟如鬼蜮一般寂靜無聲。

陳大懷疑所謂野店其實就是養鬼弄屍，謀害人命財物的地方，急忙拉著親家跑出去，誰料在村中連砸數戶大門，都沒一人回應。再看天上月亮，竟變得殷紅如血，月中還有一個明顯獰笑的骷髏頭顱。

眼看殭屍就要追上來，陳大暗叫一聲：“苦也！整個村子都是邪地！”

兩人慌忙出村，向縣城所在拼命狂奔，就算跑到肺部腫脹，呼吸如破風箱也不敢停下。一直跑到天色微明，才遠遠聽到模模糊糊的唸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