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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思亂想,臺上絲竹幽幽嗚咽了起來,臺上卻仍是空空落落,越發引得眾人伸著脖子苦等,忽兒後臺簾子裡響起一段酥酥麻麻的軟音,“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簾子挑起,纖長嫋娜的蔥綠身影以水袖掩著面目,輕輕巧巧地步入臺中,一個扭腰,一個旋身,長長的水袖灑在兩肩之上,微轉頭小小給了一側鳳眼娥眉,那般自憐自惜之意,直愣愣撞進了人的心裡,活生生把人的心來回揉搓。
鄉下人哪裡見識這樣的風流調調,個個目瞪口呆,屏住了呼吸。偏她又唱到:“……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閒尋遍,在幽閨自憐……”
聽到此處,楊么方才醒過神來,這角兒唱的不是《西廂記》卻是那《牡丹亭》,一轉眼看著臺邊柱上掛著戲名《還魂記》,心時越發肯定。
這曲子雖傳說是明代湯顯祖所創,但世上悝詞小曲原是起於人間的悲歡離合,便不缺那人間才子應情而作。《感天動地竇娥冤》源自的東海孝女,《西廂記》藉著唐時的《會真記》、《鶯鶯傳》,人世幾番沉浮得了機緣,方才顯於世上,聞於眾生。這《牡丹亭》起於明代話本小說《還魂記》,想著在這元末之時有了雛形,也是應然。
“……情切切不知所起,意濃濃一往而深……”
那臺上的美人兒唱得一時喜一時怨,臺下的眾人聽得一時驚一時嘆,個個如痴如醉,便是楊么也被這柔柔緩緩的唱腔,似顰似喜的眼眉,細弱嬌媚的甩袖折腰勾去了三魂七魄,只如杜麗娘在夢裡覓著那柳夢梅一般。
待得那絲竹漸漸地沉寂,眾人方才如夢初醒,對著空無一人的戲臺鬨然叫好,那聲響直把這戲臺子都要掀翻。
楊么一時忘情,鬆開扶著張報辰後腦的雙手,擊掌叫好,卻沒察覺張報辰不知何時鬆開了抓著她兩腳的雙手,身子頓時後仰,眼見得手足亂揮要跌下地來,受那踩踏之災,
所幸張報辰猛地回過神來,反手抓住楊么的衣服,一把扯到身側,可巧楊么的身子不知為何似被人託了一下,又與身旁的人挨挨擠擠地,居然也有驚無險地穩住了。
兩人均是驚得面無人色,相顧失言,半晌作不得聲。此時下一段的武戲《關大爺單刀會》又開了囉,兩人卻再無心思觀看,一起擠出了人群。
楊么驚魂方定,吐了口氣,看著張報辰尤有些痴呆的臉色,罵道:“也不見你擊掌叫好,怎就敢鬆了手?”
張報辰費力想了半晌,方吞吞吐吐的說道:“那姐姐一出來,就好象和我心裡的什麼地方一撞,合在了一起,渾身都妥貼了起來,汗孔兒只往外面冒熱氣!全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了!”
楊么聽得目瞪口呆,啐道:“你也和著你三姐一樣瘋魔了?那不過是在作戲呢!”
張報辰卻一聲不吭,不知在何處神遊,忽地張嘴念道:“情切切不知所起,意濃濃一往而深……”
從一個十一二歲小男孩的嘴裡聽到這句話,楊么頓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又聽張報辰正色問道:“楊家妹子,你可明白這句話?”
我不明白!楊么在心裡大吼一聲,狠不得一巴掌給他一個清醒,忍了又忍,嘴上試探道:“你明白?”
張報辰又沉默半晌,方回道:“若是再有方才那合了心的知覺,便是有些懂意思了。”說罷竟自顧自向村外走去。
瘋了,完全瘋了!楊么搖搖頭,追在張報辰身後,見他沉著臉,眉間似有憂色,以往那般純正平直之色似乎褪色了許多。
張家的希望,長房的小四兒因為一場未成形的《還魂記》在十一歲的那年擺脫了稚嫩,邁入了青春期。
不知幸或是不幸,此時,在張報辰的身邊不是能以叱責將他拖回正途的父母長輩,也不是能引導他向平常男人發展的兄長,甚至不是能將這種瘋癲經驗與他分享的三姐。
在張報辰身邊的是楊么,是一個在他單純的生活中取得了僅次於家人、家族的地位,在可預見的將來,會將這種地位保持下去的同為十一歲的女孩。
但是,可以斷言的是,這個女孩裡成年女性的靈魂,當時已經很悲觀地預見到這個男孩極為坎坷的感情生活。並且,她沒有阻止。或者說,她認為阻止不了。
楊么站在楊家村附近的岔路口,目送張報辰小小的身影遠去後,默默矗立了許久。
她很確定地認為,如果沒有意外,張報辰和他三姐一樣,喜歡上了一個不能喜歡的人。
姐弟戀不是重點,重點是,張報辰不是張報陽,那美人也不是楊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