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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錘剪子包”後,小金寶痛痛快快又贏了阿牛。阿牛沒有爭辯,很自願地捧起碗,一口氣悶下去小半碗。
上海往事 第八章(5)
小金寶笑著說:“你真乖,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喝,我和你一起喝。”小金寶雙手端著碗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她喝的樣子極醜極惡,酒從嘴角兩邊不住地往下漏。“出一個,”小金寶說,“該你出一個了。”
阿牛說:“我學驢,我學驢叫比他的狗還像!”阿牛站起身,退一步,兩隻手摁在桌面上,一頭驢立即在小鎮的喜慶之夜發情了。阿牛最終甩起腦袋,吼了兩下,比真驢還像。河裡的人有些紛亂了,他們齊整整地望著這邊,弄不清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小金寶沒看水面,她的興致正濃,小金寶又灌下一大口,說:“姑奶奶唱一段,讓你們開開眼。”假正經,假正經,
做人何必假正經。
你想說,你就說,
何必嘰嘰喳喳吵個不停。這時候社戲臺上愣頭愣腦走上來一個小丫頭,小丫頭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卻發現水上的船隻開始移向一家石碼頭了。這個披紅戴綠的小丫頭手裡拿著一條綠綢帶,忘了聽橋邊琴師們的過門,卻看見不遠處石碼頭沿口一位身穿紅裙的女人離奇古怪的歌唱:假正經,假正經,
做人何必假正經。
你要看,你就看,
何必偷偷摸摸躲個不停。人們看見身穿低胸紅裙的小金寶了,她的###房在紅燭光的照耀下抖動出世俗快活的半透明紅光。
臺下大聲喝彩,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社戲場上能看到另一出大戲。
我的心慢慢碎了。我拉著一張臉,慢慢走上了小樓。我立在視窗看見所有的船把船頭都對準了我們的石碼頭,我就那麼站著,腦子裡如同在逍遙城時一樣空洞。
一隻碗突然被打碎了。是用力從半空摜下來的那種打碎。我完全沒有料到,做出這個驚人舉動的恰恰正是小金寶。我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酒,她一定是喝完最後一口之後做出這個大幅度的驚人舉動的。她打碎了酒碗之後傳出了她的尖聲怒罵:
“狗日的,你出來,狗日的,你有種你站出來。你知道你殺了誰?你知道你殺了誰?你聽見我的話,你站出來,狗日的!你有種你給我站出來,我倒要看看你的東西有多長,有多粗!”
三
小金寶喝醉的第二天早晨事情全面爆發了。那個早晨我這輩子是忘不掉了。小金寶被人綁走就在這個早晨,那時候太陽還沒出來呢。小金寶的床邊被她吐得到處都是,滿屋子全是燻人的酒臭。
那天一大早我就醒來了,我推開窗,大清早涼風習習,有點寒意。東方的雲層像癆病鬼的痰跡帶了幾根血絲。小鎮還沒有醒來。江南水鄉露出了隱約大概,恬靜而又秀美。許多好日子在這隱約的輪廓裡整裝待發。小鎮在我的眼前沒有亮透,不真切,可是安安靜靜的。小鎮在我的鼻子底下,乖巧得像光屁股的嬰兒。
遠處有幾隻公雞在打鳴,是一種抒情的調子。隨後小鎮的後山上響起了鞭炮聲,每一聲鞭炮都被山反彈出迴音,有著隔世之感。隨後喇叭也吹響了,因為有些距離,被輕風吹彎了,傳遞過來時,扭著身子,聽上去不真切。我知道,老壽星出殯了。
後來有人告訴我,老壽星大清早的出殯善始卻沒能善終。兩路人馬從小山的隱蔽處殺了出來。他們的廝殺攪在送喪的出殯大禮中。他們在送喪的人群中左衝右突,企圖討個吉利的送喪者們扔下了紙幡、花圈和紙錢,他們沿著山坡四處逃散。這一切小金寶當然不知道,她醉得像一攤醬。這一場鬥殺沒有結果,只在滿山坡的紙錢中間橫下了幾具屍首。
關於這場械鬥我知道得極其有限,我記得的只有一點,在太陽出山之前阿牛突然衝到小閣樓上來了,隨後衝上來的還有阿貴。他們沒有顧得上我,他們極其慌張地把小金寶從床上拖了下來,從樓上背到樓下去了。阿牛拉開南門,我注意到佈滿霧氣的河面上飄蕩著許多碗,每隻碗裡都有一隻鮮紅色的小蠟燭頭。我們的石碼頭上靠了一隻小舢板,阿牛把小金寶背上船,隨後阿貴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上船。我走上船,阿貴拉上船篷,把整個小船全蓋嚴實了。我坐在船中央,透過一道縫隙看見桂香開啟了大門,她為她的兒子戴著孝,她的臉在早晨的淡霧裡依舊可見昨日的死亡痕跡。
小船離她遠去了,我猜想桂香到死都沒能弄清楚船裡那一刻正躺著小金寶,那個給她帶來無窮災難的女人走得如她的來。突如其來,又突如其去。
小舢板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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