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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站住了,回過頭從翠花嫂的手裡接過小油燈,說:“都忘了,我跟嫂子借件衣裳,好不好?”小金寶端著燈竟直愣愣地朝翠花嫂的房間走了過去。小金寶走到房門口,一眼就看見了擱在小方凳子上頭的灰條子上衣,肩頭打了一隻補丁。她立住腳,翠花嫂還沒有開口,小金寶笑著卻先說話了,說:“你瞧我,城裡頭過慣了,一點也不懂鄉下的規矩,怎麼好意思進嫂子的臥房?”翠花嫂聽這話僵硬地笑起來,說:“進來坐坐吧,進來坐坐吧。”她這麼說完了才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早就撐在門前了,堵得結結實實。小金寶通情達理地說:“不了,嫂子給我隨便拿一件吧。”翠花嫂的房間裡咕咚響了一陣,小金寶站在堂屋裡,捂著嘴只是想笑,翠花嫂慌亂了半天,嘮嘮叨叨地說:“找到了,找到了。”小金寶接過上衣,故意慢吞吞地打量了一回,正過來看,又反過去瞧。“針線真不錯,嫂子的手真巧,”小金寶說,“我要是男人,就娶嫂子,才不讓野男人搶了去!”
上海往事 第九章(9)
小金寶從翠花嫂家出來時拎著上衣開心地狂舞。我蹲在草地上,弄不明白什麼事會讓小姐這麼開心。小金寶走到我的面前,緊閉著嘴只是悶笑。阿貴這時候從遠處走了過來,把我們嚇了一大跳。阿貴低聲說:“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小金寶不理他,一手捂著嘴一手拉著我就往大草屋奔跑,我回了一次頭,看見阿貴的身影像故事中的鬼魂,開始在草地上晃動。
小金寶進屋之後我的眼睛差一點炸開了。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竟然在這個夜裡、在這個小島上看見鄭大個子。我收好雨傘,走到視窗,意外地發現阿貴從翠花嫂那裡回來後正在與一個大個子耳語。大個子的影子很黑,但看得出梳了個大背頭。他一邊點頭一邊聽完阿貴的話,轉過身帶了幾個黑影朝南邊走過去了。他一走動我就認出來,就是鄭大個子。到了這個份上我也才想起來,前天晚上在老爺屋裡的巨大黑影正是鄭大個子。他一直就在這兒。他到這裡幹什麼?島上到底要發生什麼事?
小金寶似乎睡得不錯,一早上起來神清氣爽。她沒有在屋裡洗臉,一直走到了湖邊。她在湖邊清洗完畢,開開心心地沿著棧道往這邊走。阿貴和阿牛正在陽臺上小聲說話,阿貴不停地用手比劃些什麼,神情有點緊張,阿牛隻是不住地點頭。
我提著一隻布包站立在老爺的房門口。過了一會銅算盤從門裡側著身出來。他隨手關上門,從我的手裡接過東西。我陪銅算盤走上棧道,小金寶迎了上來。小金寶衝著銅算盤不解地問:“這是上哪兒去?”銅算盤賠上笑說:“小姐,老爺吩咐我先回上海,辦點事。”銅算盤想了想,關照說:“小姐,你讓老爺再靜養幾天,過兩天老爺就要回去了。”小金寶聽了這話臉上就有顏色,沒有說話,只是往前走,快靠近老爺房門時小金寶大聲說:“都###了,讓我一個呆在墳墓裡頭!”她的口氣裡帶著很大的怨氣,我猜想這句話是衝著老爺的耳朵去的。銅算盤走到蘆葦叢邊拍了兩下巴掌,一條小舢板就漂浮過來了。
那時候我們都矇在鼓裡。其實銅算盤迴上海是一個極重要的跡象:在老爺與宋約翰的這場爭鬥中,老爺即將“和牌”了。這句話也可以這樣說,小金寶的命運已經全安排好了,只是方式和時間問題。老爺和宋約翰之間的鬥法,我這輩子可能也弄不清楚了,我能知道的只是眼前的事。銅算盤剛一走,島上就出事了。
太陽偏西了,照耀出秋日葦葉的青黃色光芒。天空極乾淨,沒有一絲雲層,藍得優美、純粹,藍得晴晴朗朗又溼溼潤潤。天空下面的湖面碧波萬頃,陽光側射處如一張巨大錫箔,反彈出水面的活潑波光。
阿嬌和我蹲在碼頭洗衣裳。我們的舉手投足裡夾雜了勞作與遊戲的雙重性質,水珠子在我們的手邊歡愉跳躍。小金寶穿著翠花嫂的舊衣裳從棧橋上走了過來。步履裡充滿了女性有關陌生服裝的新鮮感與滿足感。小金寶一路走到碼頭,笑盈盈地望著我和阿嬌。阿嬌一抬頭就從小金寶的身上看見了阿媽的衣裳,頓時覺得這位姨娘和她靠近了,樂得咧開了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阿嬌說:“姨娘,你怎麼穿我媽的衣裳?”小金寶問:“好不好看?”阿嬌說:“好看。”“像不像你阿媽?”小金寶走得靠近了些,大大咧咧地說:“阿嬌,往後就叫我阿媽,見了你媽叫姨娘。”阿嬌笑著用胳膊肘捂住嘴,幸福地瞟一眼我,在胳膊肘裡說:“我不。” 。 想看書來
上海往事 第九章(10)
我低下頭又搓一陣衣裳,擰乾淨,放到竹籃裡頭。阿嬌突然說:“姨娘,你教我唱歌吧,臭蛋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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