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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用不著,不敢麻煩你!”
湘怡不再說話,沿著那七彎八拐的走廊,向屋外走去。一路經過的房間,鄰居太太們都對她好奇的張望著,她知道在李氏傳播之下,她早已成為眾所周知的小花蝴蝶。低著頭,好不容易才走出那幢雜居了好幾十戶的日式房子。街上涼涼的風和冷冷的雨包住了她,她挺挺背脊,到現在才覺得自己能透出一口氣來。
“怎樣的一份生活?”她茫茫然的想著,向醫院的方向邁著步子。“我的未來會怎樣?和哥哥嫂嫂住一輩子?嫁給張科長?還是──?”她搖搖頭,風很大,掀起了她的雨衣,暮色籠罩的街頭寒意深深,她打了個冷顫。“我還要過多久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獲得解脫?”她仰頭看看天,蒼灰色的雲層厚厚的堆積著:“如果一個人能知道自己的未來就好了,誰能明白五年之後的我是什麼樣的情況?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呢?這些日子還遙遠得很,但總有一天會來的,那時的我將如何?”
她把雨帽拉低了些,沉思的往前走著,眼睛注視著腳前的地下。到了醫院門口,她抬起頭,卻一眼看到可欣和紀遠肩並肩的走出醫院。出於下意識,她在廊柱後面隱住了身子,沒有和他們打招呼。他們也沒有看到湘怡,紀遠幫可欣拿著傘,兩人慢慢的向街頭走去。可欣在熱烈的談著什麼,小小的、黑髮的腦袋靠近了紀遠寬闊的肩膀。
湘怡目送他們的影子消失在雨霧蒼茫的街頭,才轉過身走進醫院。她對自己搖了搖頭,滿心的困惑和不解。近來,紀遠每日黃昏送可欣回家,幾乎已經變成一條不變的課程。這也沒有什麼不對,但,又有些不太尋常。她曾問過可欣:“你和紀遠都談些什麼?”
“嘉文。只是談嘉文。”
只是談嘉文?當然啦,這是一個兩人都很熟悉的題目,一個的好朋友,另一個的未婚夫。他們有的是談不完的資料。一切都很正常,用不著她替古人操心。
上了樓,嘉文住在特等病房,擁有相當大的一間,還有待客的沙發和藤椅。她敲了敲門,裡面,嘉文在說“請進”,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哦,是你,”嘉文說,他已經下了床,靠在沙發裡,百無聊賴的翻弄可欣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紀遠和可欣剛剛走,你沒有碰到他們?”他問。
“噢,沒有。”湘怡很快的說,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說謊,才說過她就臉紅了。
“沒碰到嗎?”嘉文怏怏然的說,頓時又無精打采起來,重複的說了句:“他們剛剛走。”
湘怡在沙發上坐下,仔細的打量著嘉文,後者的神情有些落寞。
“是不是明天出院?”她問。
“是的,其實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嘉文有些懊惱的說:“住醫院住得我難過透了!”
“何不去躺躺?”
“躺著也是無聊。”
“看書?”
“看不進去。”
“你躺著,我念給你聽,怎樣?”
“怎麼敢──”“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沒事幹!”她很快的打斷他,立即接過他手裡的書,用溫和而鼓勵的眼睛望著他。“好嗎?”
“不好意思。”
“別不好意思了,”她笑了,覺得很溫暖,很開心。“你去躺著,我會讓你很舒服,我喜歡服侍別人,假如我不是念了師大,我就要去唸護專,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好護士。”
“但是你怕見血。”
“怕見血?誰說的?”
“可欣。”
“哦哦,”她的臉又紅了。“是的,我有些怕見血。好了,現在,去躺著吧。”
他躺上了床,她開啟了書,室內的光線昏昏暗暗,她的辮子垂在床沿上,低垂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了一圈弧形的陰影。她低柔的唸了起來,圓潤的聲調如山泉輕瀉。
“所有的幸福家庭都是相似的,每個不幸的家庭有它自己的不幸。……”
房門被陡的衝開了,嘉齡帶著一頭的雨珠闖了進來,一件花格呢的長大衣裹著她,垂著長穗子的圍巾繞在脖子上。她看來年輕、美麗、而且充滿了用不完的活力。
“噢!好哥哥,你今天怎樣?”她撲到床邊,帶笑的揉了揉嘉文的頭髮,又親暱的擠擠眼睛。“星期天,我們給你籌劃了一個大的慶祝會!”把嘴唇俯在嘉文的耳邊,她悄悄的說:“我預先洩露一個秘密給你聽,你別告訴爸爸你知道了。星期天,爸爸準備當眾宣佈你和可欣訂婚,現在正忙著幫你們訂戒指呢!”
嘉文愣了愣,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