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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老趙攔住了他:“你是聰明人,別做傻事,警察抓不住我們的,你也知道,對不對?你別給我們找麻煩,賭錢的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可沒扯著你的耳朵逼你賭,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假如你給我們找麻煩的話,你也知道那個後果是什麼……”
老趙向身子後面看了一眼,於是,嘉文發現有兩個彪形大漢,正慢慢的走了過來,這兩人是嘉文熟悉的,在老趙賭錢的時候,他們總是斯斯文文的端茶倒水,侍候客人。嘉文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瞭解他們想做什麼。血向他的腦子裡衝去,他的眼睛發花,神志昏亂,體內每根血管都爆脹了。喘息著,他瞪著老趙,啞聲說:“你這個魔鬼!”
“你到現在才知道?哈哈!”老趙冷笑著:“是你自己要與魔鬼為伍呀!”
“我──我要你的命!”嘉文紅著眼睛,撲了過去。
“你試試看!”老趙亮出了一把小刀。
嘉文什麼都看不到了,他已喪失理智,喪失思考,只想扼殺面前這個人,這個魔鬼,這個毀了他一生前途的地獄使者。他撲了上去,用盡他渾身的力量。在他這一生中,這恐怕是他最勇敢的行為了,他扼住了老趙的脖子,死命的扼著,把他所有的悲痛、恥辱、仇恨都壓在老趙的脖子上,直到他什麼都不覺得了,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的手指失去了力量,身子向地下滑,躺倒在小巷的柏油路上。有一陣時間,他似乎還朦朦朧朧若有所知,意識浮在白雲中,輕飄飄的忽遠忽近,他彷彿看到了湘怡,她離他那麼近,他幾乎可以觸控到她。“湘怡!”他無聲的呼喚,他的湘怡。他沒想到可欣,或者他曾愛過可欣,但那是太遙遠以前的事了。
他在送醫院的途中死去,身上一共捱了二十一刀。
民國五十二年,十二月。
這年的寒流來得特別早,十二月已經相當冷了,從月初開始,細雨就整日整夜的飄飛起來。雨季加上寒流,臺北的冬天似乎並不可親,但是,對於甫從美國歸來的紀遠和可欣而言,卻是他們一生中見到過的最美麗的冬天。站在松山機場的大門前,望著一片霧濛濛的天和地,望著機場前那塊圓形的新栽草皮,望著來來往往的本國人民,喜悅和興奮使他們忘記了舉步。可欣拉著紀遠的手腕,大大的透了一口氣:“假若湘怡知道我們回來了……”
她沒有把話說完,和湘怡不通音訊已經五年多了,雖然寄了無數的信,但都被退了回來。然後,因為忙碌,他們也不再寫信了,直到動身歸來前一星期,才又按原址寄出一封信,通知湘怡他們的歸期,而現在,他們站在松山機場的臺階上,湘怡卻渺無蹤影。可想而知,湘怡一定又沒收到這封信。雅真站在一邊,她老了,鬢邊已全是白髮,但比去國時還顯得健康些。膚色紅潤,眼睛也奕奕有神。伸長了脖子,她四面張望著,喃喃的說:“我沒有看到杜家的人。”
“他們一定搬家了,我明天就可查出他們的地址來。”紀遠說,一面拉住了正在臺階上跳上跳下的小威和小武。兩個小傢伙結實健康,長得一模一樣,引得好些旅客們駐足注視。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疾馳而來,停在機場前面,從裡面走下一位四十幾歲的、矮矮胖胖的男人。四面打量了一下,他就逕直走向紀遠,禮貌的問:“您是紀工程師嗎?”
“不錯。”紀遠點點頭。
“我是陳經理,我來接您。”
“噢,不敢當。”紀遠點了個頭,微笑的把可欣和雅真介紹了一遍,又按著兩個孩子的頭,要他們叫陳伯伯,這次紀遠回國,是接受國內××建築公司的聘請,膺總工程師的職位。大家客套了一番之後,就把行李搬上了車子。紀遠全家上了車,陳經理愉快的說:“你們的家已大致佈置好了,公司代你們押了一幢房子,在中山北路,如果你們不滿意,可以另外再找,傢俱是內人給你們選的,不知道合不合意。今天晚上,內人請你們全家到舍下便飯。”
“哦,真不好意思,讓你們為我們忙,”紀遠說:“我再也想不到,你們會連房子都幫我們準備好了!”
“我知道,你們全家回來,最需要的一定是先要找個‘窩’,所以我們就代你找了!”陳經理笑著。
可欣也笑了,這是個細心的人,這也是個充滿人情味的世界,她沒有多說什麼,但她的感激掛在嘴角上,閃在眼睛裡。噢!臺灣,臺灣,總算回來了。車窗外的樹木飛馳著,一幢幢的建築在後退,整潔的敦化北路,繁榮的南京東路……
臺北的變化很大,計程車取代了三輪車的地位,當年荒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