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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久可以生出來?”
“兩小時,三小時──還沒一定!”
產房裡又是一聲銳叫,可欣立即鑽進了產房。湘怡在枕頭上搖著頭,喘息著,淚和汗都混在一起,她拉住可欣的手,啜泣著,喊叫著說:“可欣,我快要死了,你答應我,如果我死了,哎喲──哎喲──我的天!又來了又來了,哎───可欣,如果我死了,你答應我,照顧我的孩子,哎喲!哎──啊!”
“別胡說了,湘怡,你會好好的,孩子也會好好的!”
“我會死,我知道。嘉文,嘉文在那兒?”
“他就要來了!他馬上就會來!”
“他見不到我了,他來的時候,我已經冰冷了,”眼淚滑下她的眼角,她哭了起來:“告訴他,可欣,告訴他我多愛他!哎──喲──”“湘怡,別傻,就會好的,什麼都會好好的!”
“我死了,你會照顧我的孩子嗎?”
“你在說些什麼傻話呀!”
“答應我,可欣,我要你答應我!哎喲!”
“別傻了,湘怡!”
“你答應我──”“好好好,湘怡,我答應你,我會愛他超過我自己的孩子!”
時間就這樣沉重的、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十二點鐘,醫生開始給湘怡注射鹽水針,因為她已經聲嘶力竭,沒有力氣來應付最後的一戰了。凌晨一點三十二分,在湘怡的狂喊狂叫中,在醫生的幫助和鼓勵下,在可欣喃喃的安慰和祝禱裡,一條小生命降生了,是個美麗的小嬰兒,一個女孩子。
什麼都過去了,像一場狂暴的風雨,消失在和煦的陽光裡。在兒啼中,那些痛楚、掙扎、血腥的一切……都一歸而空,剩下的只是疲倦的喜悅和母性的激情。嬰兒被包紮好了,可欣懇求的望著護士,商量的說:“讓我抱她出去,抱給她的祖父看看。”
“按規矩,二十四小時之後才能抱來!”護士說。
“求求你,就一分鐘!”
護士被她的懇切所動,把嬰兒小心的交給了她,她望著湘怡,後者正平靜安詳的躺著,眼睛清亮似水。
“美極了,湘怡,”她說,不由自主的,眼睛裡湧上一股熱浪。“你真偉大,沒有什麼事能比做母親更偉大了。”
湘怡軟弱的微笑了,無力的說:“謝謝你,可欣。”
可欣搖搖頭,算是不接受湘怡的道謝。抱著嬰兒,她走出產房,到了候產室裡,杜沂正在那兒不安的伸著脖子張望,可欣站住,臉上帶著個仙女般的笑容,望著那焦灼的祖父。正在這時,杜嘉文氣極敗壞的衝了進來,他的領帶歪著,衣衫不整,一副浪子的落拓相。
“怎樣?湘怡怎樣了?”他一疊連聲的問。
“她是個偉大的母親,”可欣接了口,走上前去,把那嬰兒送到嘉文的面前:“看看你的孩子,嘉文,你已經是個父親了。”
嘉文愣住了,錯愕的望著可欣,又困惑的看看那躺在可欣臂彎裡的嬰兒,一時有些茫然失措,根本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而可欣的神色那樣純潔、懇切、真摯、和嚴肅!她低聲的、含蓄的說:“你是父親了,嘉文,也該長大成熟了,不是嗎?祝福你,嘉文,現在,你該去看看你孩子的母親了吧?”
嘉文又愣了幾秒鐘,湘怡被推出產房了,她看來蒼白而美麗,嘉文身不由主的跟著推車追了幾步,然後,他的手握住了湘怡放在被外的那隻無力的手,隨著推車走向病房,湘怡靜靜的看著他,眼睛裡沒有責備,所有的只是溫柔的寬恕和諒解。那兒,可欣把孩子抱到那滿眼含淚的祖父的面前。
“給她取個名字,杜伯伯。”
“名字?”杜沂呆呆的看著孩子,又抬頭看看可欣。“叫她真真吧,小真真!”
船離開基隆碼頭,越走越遠了,海水被船身劃出許多紋路和漣漪,不斷的激盪著、波動著。岸邊的基隆港,陷在一片煙雨之中,逐漸的模糊而朦朧了。雅真倚著船欄,望著這生活了八年多的海島消失在濛濛細雨裡,眼睛迷濛而暗淡。在送行的人中,她沒有發現杜沂,他沒來,杜家也沒一個人來,但是,至少,那新生的嬰兒被命名為小真真!
船走遠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會回來的,只要你等待!”她喃喃的說,望著雨霧下的海面。
在港口邊,一個老人正黯然的佇立在那兒,望著船身消失在海天一線的交界處。雨,把什麼都封鎖了。他一直佇立著,直到暮色籠罩,海天模糊。“人生,就是不斷的期望和等待。”這是大仲馬的句子。他也期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