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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看到的東西往往是會騙人的,心看到的東西才是真實的,你看起來又哪裡像是演歌仔戲的。”
毓敏秀審視自己一番,點頭應是。
“我學的第一齣歌仔戲是《薛平貴與王寶釧》。裡邊有兩句我還記得怎麼唱呢。”她起身,連帶比劃地唱起來,“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過中原,放下西涼沒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寶釧。”她得意地收住聲,“怎麼樣?我唱得還不錯吧?”
“豈止是不錯,簡直是太厲害了。你要是演歌仔戲,我肯定沒飯吃了。”毓敏秀贊著,一邊將身上的戲服脫下,馬伕人很自然地幫她。她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麼,但我完全聽不見了。只記得那動作與我曾經一模一樣,一樣自然而然。我的手一抖,手邊的頂戴碰落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
有片刻的沉默,毓敏秀和馬伕人回頭驚愕地看著我,茫然地雙眼就像兩個美夢初醒之人。
“阿鳳,你怎麼了?”毓敏秀問我。
“沒……沒事。我不小心碰到了。”我說。跟著聲調抖動的還有我紛亂灼燒的內心,以致我怎麼也收不回的眼光。毓敏秀似乎終於覺得事情不對,稍稍轉過身子避開馬伕人的手,輕聲說道:“我自己來好了。”
馬伕人訕訕然收回手,笑著圓場,“在家伺候我們家那位穿衣習慣了。”她的眼睛銳利地掃過我,還有我微微隆起的肚子。
毓敏秀邀我一起離開,這是我們多年來的習慣,但那天我再也走不動了。那個自然而然的動作似乎證實了馬伕人喜歡毓敏秀這個猜測,我渾身冰冷,雙手沉重,一直到她們雙雙離開,我身上的戲服都沒能換下來。我跪在祖師爺面前,雙手合十,我承諾過我會改過,我日行一善,我會茹素,我願意折壽十年,我每一天,每時每刻都謹記我的諾言,嚴格執行我的諾言。我的肚子裡,已經在孕育一個七個月大的生命。我承認我動搖過,我不夠虔誠,但這是懲罰我的藉口嗎?這是嗎?
☆、第 53 章
承諾到底是什麼呢?
謊言和誓言之間的差別,大概就是前者是聽的人當了真,而後者是說的人當了真。
馬伕人喜笑顏開的臉在我的眼前盤桓不去,她自然而然幫毓敏秀脫下戲服,一面說著她小時候的趣事,她自然而然地讓她幫著,陪著歡笑,聽得津津有味。是我想多了嗎?我沒有!如果沒有那一聲驚醒,她們就會自然而然地繼續下去。這種自自然然從身體流露出來的感情,就像人的歡樂和悲傷一樣,絲毫假裝不了。我不想說這是嫉妒,因為我真的沒有。從她關上心門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心為她的幸福最後守護一次。時間已經過去十年了,距離遇見她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已經十年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就在她關上心門的那一刻,我就打算好了第二個十年,甚至第三個十年,就這樣陷在那個永遠都醒不過來的虛妄的夢裡。但是現在,夢出其不意地醒了,我不知道我該如何繼續閉著眼睛自欺欺人了。也許我應該像馬伕人一樣,逮著一個冠名堂皇的藉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現在她身邊,可以和她送靜男靜賢去學校,可以給她們買禮物討她們歡心,甚至可以當她們半個媽媽。我這麼得天獨厚,卻因為我的怯懦,我愚蠢的偽裝,終於將她拱手相送了。
一想到她們也許享受著四人的家庭溫暖(因為王玉桂身體的關係,她體貼地給她們專屬的母女時光),靜賢會乖巧親暱地摟著馬伕人的脖子,在她的懷裡撒嬌,用糯糯地含糊不清地聲音喊她,告靜男的狀。靜男撒著腳丫子圍著她亂跑亂叫,我甚至能看到靜男衣服塗抹著五顏六色的顏料。毓敏秀寵溺地責備她不要貪玩,嗔怪似的瞪著馬伕人,嘴角卻漾著笑意。我的心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煎熬。這不是嫉妒。不是。
事實上,所有的景象與我想象得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毓敏秀沒有看著她們。她不見了。馬伕人抬頭向我微笑示意,又寵溺地看著她們。我知道,她在廚房,在為她開小灶。很多年以前,在一個月光晦暗的夜晚,她曾在像個天使一樣站在溫柔光暈裡輕聲對我說,熱水已幫我熱好。那個晚上,我躺在床上聽見蟬鳴,看見螢飛,月光躲在雲層裡忽明忽暗,所有的一切因為她的到來都變得迥異往常。
我站在廚房外,透過稀疏的窗稜看到她拿著鏟子熟練翻炒食物的身影。不是長及腰間的波浪栗色捲髮,是被隨意盤起的黑髮;不是婀娜窈窕的身姿,而是生育了兩個雙胞胎之後未來得及及時收束的臃腫腰肢;不是後背深V露出優雅蝴蝶骨的連衣裙,而是這件穿了三年或者五年,上面還殘留著靜男不小心灑上去的湯汁的衣服。歲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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