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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自己早去早回,許還能編個晨起散步的藉口,堵住萬竹有可能向那人稟報自己行程的口呢。
不過,真是的啊,那人自己就可以隨便夜宿他殿,自己卻被吩咐了‘不要亂動’,沒天理……
邊走邊牢騷,逝水不自覺間竟孩子氣十足地微微撅薄唇來,亦忘卻了側耳傾聽周遭的動向,待到纖長的雙手搭上了門框,始才收回四散的心緒,小心翼翼推起門來。
在眾人都睡意朦朧地沉溺在初晨最後的夢境中時,逝水的推門聲愈發顯得微不可查,也許連睡在隔壁的萬竹,都不會發現走失了大皇子殿下。
然,硃紅的門框剛展開一個小口,逝水還未來得及跨出一隻腳去,便有一個溫潤的聲音迎面響了起來:“皇兒起得真早啊。”
逝水心驚抬頭,果見盡歡帝慵懶地立在門口,金冠束起涼薄的髮絲,淺黃色寬大的袖袍隨意擱在腰際,眉眼半彎,瞳仁中還有尚未褪去的睡意,衣著卻已是嚴整地無懈可擊。
然而手足無措的只是剎那,逝水訊速便收回臉上的困惑,利落地跪下左膝來低眉道:“兒臣參見父皇。父皇白日裡政務繁忙,晚上也不得閒,卻起得比兒臣還早上了幾分呢。”
聞得逝水言語譏諷,盡歡帝唇邊的笑意稍稍鬆懈,而後俯身,伸手捻起了從逝水隨意綁紮的束髮帶中掙出,垂落在肩上的幾縷髮絲,似有驚詫地道:“皇兒似乎尚未洗漱呢,伺候的宮人都翫忽職守成這樣了麼?”
逝水面上一紅,身體只微微後仰,柔順的髮梢便輕易從盡歡帝指間滑落:“兒臣不過起身看看天氣而已,不待得便要洗漱了。”
“哦,如此。”盡歡帝毫不尷尬地收回手,挪揄道:“皇兒昨日都未讓宮人伺候著,今日又趕著天還未明便匆匆出門,父皇還以為是皇兒不習慣新的宮人,想要回殿看看舊的呢。”
逝水猶豫了片刻,方才有些蹩腳地道:“兒臣確想回殿看看——兒臣知道殿內尚在修葺,兒臣不過回殿取回前些時日所習的《論語》,立刻便回。“
盡歡帝見得逝水近日裡已稍稍卸下了周身的防範,現下更是毫無章法地編出了甚為幼稚的藉口,心下頓時便生出了逗弄的情緒:“哦,逝水還記得要與父皇研討的《論語》啊,這是好事呢。”
稍稍停頓了片刻,盡歡帝又為難地道:“但是父皇恐怕現下逝水殿內,混亂地連逝水立足的地方都沒有呢,還也許,逝水前些時日習的書便就此消失了。”
“是麼。”逝水有些失望,又有些憂心地問道:“那殿裡的宮人現在何處?”
“殿裡的宮人?”盡歡帝彷彿在想什麼久遠的問題一般攏起了眉心,卻半晌沒了下文,似乎是有意讓逝水著急般思索起來。
逝水心念著墨雨的下落,雖然知道那麼伶俐且自有來頭的小丫頭決計不會因為小小的宮殿修葺便走投無路,但畢竟不知宮中的人事分佈,這個小丫頭該不會惹出什麼禍事來吧?
“皇兒真真是個好主子呢,帶著一身的傷還心心念念著下屬。”盡歡帝眼見逝水目露憂色,不知怎的便沒了戲謔的興趣,只將手負過身後,道:“殿中應當尚有耳房未動,不過逝水若是著實憂心,孤倒可以將逝水原先分配的宮人,盡皆調到永溺殿來,繼續侍候著。”
言及‘繼續侍候’時,盡歡帝邪肆的鳳目陡然半眯了起來,而後接著半問道:“逝水以為如何?”
逝水察覺到盡歡帝語調陡變,便知他已然動了怒,雖然不知自己何時又觸了他的虎鬚,卻還是低眉,恢復了原先謙恭和順的語調:“父皇殿中宮人甚好,無需大費周章再行調動了。”
盡歡帝看著眼前再度披上‘禮數’外衣的逝水,心中喜憂不定,只能道:“甚好,那皇兒現下,是要繼續回去睡呢,還是叫來孤殿中的宮人,準備洗漱呢?”
“父皇既已起身,兒臣又怎敢讓父皇久候,自然是準備洗漱,而後與父皇共用早膳了。”
“既是如此,起來罷,未用早膳便這麼跪著,久了也頭暈啊。”盡歡帝笑著轉身,只片刻便消失在廊道間。
逝水嘆出一口氣,而後輕輕起身,還未回頭便聽得一聲脆呼:“殿下可是要洗漱了?”
低低‘嗯’出一聲,逝水卻未看身後隨行跟來的宮人,只轉身便回了臥房,口中甚是輕微地喃喃了一下。
萬竹尾隨著趕進房來,稍稍梳理了一下因為被逝水門口的聲響吵醒方才匆匆收拾的衣飾髮髻,俯在髮鬢的手陡然便停了下來:
她知道這樣,非常,非常不合邏輯,也非常,非常不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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