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可……她心跳還在少的嘛。”
“是啊。如果再少下去,只有中止輸液了,否則只會加速她心跳提前結束。”
這種對話我感覺跟探險一樣,隨時都會殺出驚心的險惡。我想一個人跟林達呆一會,可當我送走林達父親後,我又不知道該幹嗎。我呆呆地望著沉睡不醒的她,腦袋裡變得越來越空白。有一種什麼念頭——也許是情意,也許是想發現一點我期望中的意外,我又去撫摸她的臉,然後是手,然後是身子。雖然隔著衣服,但我的手還是被她身體透出來的涼氣嚇得哆嗦不已。我簡直難以相信,一個看上去這麼安然的人居然已經病入膏肓,惟一能證明她還活著的只有一動一動的心電圖,和一滴一滴的液體。我真覺得難以相信,世間有這麼多種病,內部的,外部的,輕的,重的,痛的,癢的,為什麼她什麼病不得,獨獨得了這個不明不白、神神秘秘的怪病。窗外傳來雄壯的軍號聲,我奇怪地想,她聽到了嗎?她聽不見人的聲音會不會聽得見其他聲音?既然她得的是這麼一種神秘的病,出現神秘的跡象又有什麼奇怪的。胡思亂想中,我居然去開啟了窗戶,甚至還想抱她起來,只是各種牽連著的線和管子打消了我荒唐的念頭。呆在這裡,我感覺時間是不走的,已經停下來,而且全都趴在了我身上,滲透進了我血液裡,讓我渾身感到窒息和無力。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黑記(11)
晚上,林達父親帶我在醫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吃飯。飯吃完了,我們才發現,剛才我們居然誰也沒跟誰說一句話。
天已經黑了,而遠處山岡上還紅蓬蓬的,好像那是另外一個太陽管轄的領地。雖然我心神一直處在一種遊遊離離的狀態中,但我還是很容易發現了腳下這片土地跟我家鄉,包括成都的種種奇妙的差異,這裡似乎更接近安靜又神秘的天堂。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我才來呢。”
“你來還是走都一樣,不會發生奇蹟的。”
“你不是想送她去其他地方看看嗎?我們一塊走。”
“去任何地方都只是做個樣子,說明她父親盡了全力了。但我又在想,有這必要嗎?”
“還是試試看嘛,哪怕明知是沒用的。”
“出門只會加大她體內消耗,我擔心她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可不可以請人來呢?”
“你都不知道她得的什麼病又去請誰呢?”
“難道……只有看她死……”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剛才我來喊你時,我看她心律又慢了半拍。”
“沒有,我一直看著的,還是在34到35之間。”
“但35的機率已經很小了,估計我們這會兒去就要滑到33和34的區域了。”
等我們回去看,果然如此:林達的心律已經永遠告別了“35”這個渺小的數字。我們肩並肩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麼。病房的兩盞燈,一盞昏暗地亮著,一盞鬼眼似的閃爍著。窗簾已經拉上,那張縮在牆角的鋼絲床不知誰已經收拾過,並且已經換了新的床單。
“晚上你怎麼打算?”
“我就睡在這。”
“樓上還有張床,是我平時休息的。”
“不,我就睡這。”
“那我就在樓上,311房間,你可以隨時喊我。”
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看著我。
“你和林達什麼關係?”
“我愛她,你的女兒。”
我知道他遲早會問我這個問題,包括其他人,有機會都會這樣或那樣向我發問的,所以我早已想好答案,但卻不是這樣的。這個答案完全是臨時冒出來的。我對這個貿然的答案沒有不滿意,甚至有種犯了規又有幸逃罰的竊喜。
夜風一次一次吹開窗簾。
八
從家鄉剛到成都時,我臨時在報社辦公室睡過半年鋼絲床。鋼絲床又軟又硬,身子壓上去,細軟的鋼絲會吃力地吱吱亂叫。這個聲音我不會見怪的。這個聲音在哪裡都一樣。這個聲音在躺下和起來時都一樣。
我一次又一次地躺下,又一次接一次地起來,為的不是困和不困,而是這種過程讓我感到了時間的流逝。由於林達父親不容置疑的悲觀,我的陪護事實上已經失去實際意義,說白了只是在等她停止心跳。儘管我對迎接種種不測早有防備,但事情一旦真的擺在我面前我還是接受不了。
深夜兩點鐘,隨著鋼絲的又一陣吱吱亂叫,我不知是第多少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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