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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那個小信念便是我每天告訴你們的東西。沒人掉隊。”
愛迪點點頭。“那太重要了,”他說道。
上尉兩眼直直地望著他。“我希望如此,”他說。
他把手伸進前胸的口袋裡,拿出一根菸,點燃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愛迪問道。
上尉吐了一口煙,用菸頭指了指愛迪的腿。
“因為,是我,”他說,“開槍打了你的腿。”
愛迪看了看自己搭在樹幹上的腿。手術留下的疤痕又出現了,疼痛又回來了。他感到心裡有一種東西在湧動,在死之前,事實上,好多年以來他都沒有這種感覺了:這是一種翻江倒海似的憤怒,一種想去傷害人的渴望。他眯縫起眼睛,盯著上尉,上尉好像知道要發生什麼事,目無表情地望著他。他讓香菸從他手指縫裡掉下去。
“來吧,”他輕聲說。
愛迪大叫著,一陣風似的撲了過去,兩人翻轉扭打著,經過樹枝藤蔓,一路跌落下去。
“為什麼?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王八蛋!怎麼會是你!為什麼?”他們在泥地上滾打著。愛迪騎在上尉的胸脯上,用拳頭連擊他的臉。上尉沒有流血。愛迪抓住他的衣領猛搖,把他的腦袋往地上撞。上尉眼睛不眨一下。每次當愛迪拳頭砸過來的時候,他只是把頭躲來躲去,儘管讓愛迪發洩他的憤怒。最後,他伸出一隻胳膊,抓住愛迪,把他翻倒在地。
“因為,”他平靜地說,胳膊肘壓在愛迪的胸脯上,“我們可能在那場火裡失去你。你可能會死掉。但是,你的時辰還沒到。”
愛迪氣喘吁吁。“我的……時辰?”
上尉繼續說,“你著了魔似的要進去。莫頓想阻止你,你他媽的差一點把他打暈了。我們只有一分鐘離開那兒,你他媽的力氣賊大,沒人能打過你。”
愛迪仍然覺得有一口氣沒出,他抓住上尉的衣領,把他拉過來。他看到了上尉被菸草燻黃了的牙齒。
“我的……腿!”愛迪怒火中燒。“我的生活!”
“我毀了你的腿,”上尉不動聲色地說道,“是為了救你的命。”
愛迪鬆開手,筋疲力盡地仰倒在地上。他手臂疼痛,頭暈目眩。多少年以來,那個改變了他一生的瞬間,那一個錯誤,一直不斷地折磨著他。
“竹棚裡沒有人。我當時在想什麼?如果我沒進去……”他的聲音輕得好像變成了耳語。“我為什麼沒死呢?”
“沒人掉隊,記得嗎?”上尉說道。“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我以前見過。一個士兵到了他的極限,就不能再往前走了。有時候,這種情況發生在半夜裡。一個士兵從帳篷裡翻身出來,打著赤腳,半身裸著,徑直朝前走去,好像他在往家裡走,他的家就在拐角處。
“有時候,這發生在一場戰鬥中。一個士兵突然放下槍,兩眼發怔。他完了。不能再戰鬥了。他通常會被子彈打死。
“你的情況正是這樣,在一場大火面前,就在我們即將離開的前一刻,你的精神崩潰了。我不能讓你活活燒死。我琢磨,腿傷會癒合。我們把你從火裡拖出來,然後他們把你送到了醫療隊。”
愛迪喘著粗氣,胸脯裡像有一把重錘在敲擊。他頭上粘著泥巴和樹葉。忽然,他想起上尉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們?”愛迪說。“你說‘他們’是什麼意思?”
上尉站起身來,把腿上的一根樹枝拂掉。
“你後來又見過我嗎?”他問道。
愛迪沒見過。他被空運到一家軍事醫院,後來,由於殘疾退了役,被送回美國。數月之後,他聽說上尉戰死了,他想那一定是後來同其他小隊在其他戰鬥中發生的事。後來,愛迪收到一封信,裡面有一個獎章,他把信收了起來,沒有拆開。戰後的日子黑暗鬱悶,愛迪忘記了很多細節,他也沒興趣將它們回憶起來。後來,他改換了地址。
“就像我跟你說的,”上尉說道。“破傷風?黃熱病?所有那些預防針?都是浪費時間。”
他朝愛迪身後點頭示意了一下,愛迪扭過頭去。
忽然間,他看到的不再是荒山野嶺,而是他們逃跑的那個晚上,朦朧的月亮掛在天空,飛機俯衝過來,一片竹棚正在燃燒。上尉駕駛著運輸車,史密迪、莫頓還有愛迪坐在車裡。受了燒傷、槍傷,處在半昏迷狀態的愛迪橫躺在後座上,莫頓正在往他膝蓋的上方綁一條止血帶。炮擊更逼近了。漆黑的夜空每隔幾秒鐘便被照得透亮,好像有一輪忽明忽暗的太陽。運輸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