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問君可曾注典籍?(第1/2 頁)
“張正此言何意?”庾亮的臉色已經難堪至極,尤其是被人當面揭開瘡疤,“難道他陳止得了三品評定,就能干涉律法審判了?我看不出來,將內奸交給他能有什麼用處,論……”
庾亮的這話沒有說完,居然被陳止出聲打斷了——
“庾御史,你不用強調這些,就像我說的那樣,不要因私廢公,你若有需要,我自會提供協助,只要你真心斷案。”陳止一開口,就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不要說他現在得了上品,就算沒得上品,他之前幾天斷案,為的就是防止庾亮,將這次的案審搞砸。
這個三品的評定的到來,本身就是一個意外,陳止插手這件事的原因,是擔心庾亮的私心,影響了斷案,令背後的異族之事被埋沒,陳止可是懷疑這個是與某些劫難有關的,和品階、名聲反倒沒什麼關係。
庾亮一來到彭城,就想著佈局、找棋子、找突破口,又是要馴服當地官僚,又是要收服陳止等等,辦案隱然成了個施展權術的工具,根本沒有深入思考。
“說我因私廢公?”庾亮則露出怒意,擠出一絲冷笑,“你不要以為有了品級,就可以干涉……”
“我乃是受張正之邀,來協助斷案的,與品階無關,”陳止前行兩步,來到庾亮的跟前,正色道,“品無大小高低,凡事只是一個公字,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注1]!你口口聲聲上品下品,到底是品階重要,還是查明真相重要?”
前句與後世朱子之言相通,後半句出自顧炎武的文集,都是堂堂正正之語,言簡意賅,登時說得庾亮有口難言。
這些話是後世流傳百年的錘鍊之句,用來駁斥庾亮的偏見,好比拿著大刀斬弱雞,話一出口,引得滿堂心驚。
連張若都忍不住品味起來。
“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
庾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有心反駁,但陳止的這些話經得起歷史的沖刷,頃刻之間,莫說是他,就是後世名士也未必能反駁得了。
陳止就誠懇說道:“庾御史,你之前若是因為我無鄉品,所以刻意打壓,那現在當無隔閡,你要接手也是天經地義的,如果需要幫助,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止的態度可謂端正了,可庾亮剛才還妄圖顛倒黑白,此時哪那麼容易就放下架子,聞言只是冷笑。
陳止見狀,知道勸是勸不了,心裡心中暗暗嘆息,這庾亮要是以權斗的心思查案,那此案背後的事情,很可能被耽誤了,等特使團班師回朝,陳止可就沒辦法施加影響了,等於錯過了提醒中樞的機會。
一念至此,他也收起了合作的念頭,乾脆直說道:“庾御史,你不要這般固執,我說句你不喜歡聽的,你之前的做法有些偏差,我給你指一個方向,你得了那季付之後,可以朝著這個方向查案。”
“好好好!”庾亮直接就氣笑了,“你這是要指導我,厲害了!你是覺得,我斷案不如你?得了三品,就得意忘形,你這種行徑……”
“莫誤會,”陳止擺擺手,語氣也不再客氣了,“庾御史,你不要凡是都拿品階說事,莫說陳某是三品,就算沒有鄉品,難道就因此,連對的都不承認?豈不聞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可見小有小的用處,大有大的道理,當取長補短,不因品論人,今天這個事,我不是以上品之位與君交談,而是以我的看法,向你勸誡。”
看似平和對話,句句都讓庾亮暴跳如雷,偏偏他還不能發作,一來是陳止已是上品,片刻之間,他拿不出其他打壓的話來,這二來,陳止現在說出的話可不是憑空捏造,而是出自《中庸》一篇。
邊上,徐輝已經贊起來了:“守一對中庸瞭解不錯,能學以致用,隱隱有了一絲註釋的味道了。”好在,他還知道收斂,不願過度刺激庾亮。
但祖納卻沒有這個顧忌,笑道:“以《師說》一文觀之,陳止深諳箇中三昧,便是他現在要註釋《中庸》,本官也不會意外。”
兩人兩言,讚的就是陳止引經據典,不過此時的《中庸》多被看為禮記一篇,要等到後世朱熹註釋後,才能被抬高到四書的地步,但饒是如此,依舊影響深遠。
庾亮有口難言,臉上的表情彷彿吃了蒼蠅一樣,別提有多難受了。
陳止既然說開了,索性不再給對方面子,直言不諱道:“庾御史,你回去之後,不妨再去看看最早被抓的賊人,以及從他身上收繳了物件,這部分我已經寫了個章程,交給了張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