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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浣看著那盟書,不等蕭策說下去,便介面道:“只是無論劉福通還是明王,都沒有能坐穩天下的雄才大略,亦絕非明主。這所謂北伐,問圖天下是假,重創元廷才是真。一旦能擊得元廷兵力潰散,再無力執掌天下鎮壓義軍。這江山,很快便會有能得者居之。那時,才是真正的天下一統,海晏河清。”她笑著搖了搖頭,“商周秦漢,魏晉唐宋,自古揭竿而起重創暴政的有多少人?而最後終究能一統天下的,又能有幾人?劉福通能得什麼成就,小明王能得什麼成就,師兄你只怕比我還清楚。北伐中原或可轟轟烈烈,這江山天下卻是坐不住的。十幾年之後,問鼎九五的或許另有其人,那是天命。而我沈浣的天命,想必便是藉著劉福通的旗號,替後人將這路踩得平整些去。”
“阿浣……”蕭策苦笑,“你便不能說一句‘不願’麼?”
沈浣不置可否,只道:“上給劉福通和明王請允北伐的摺子,我已懶得寫。這些客套話,還是讓劉基來吧!”她言罷看向俞蓮舟,但見他神色淡然,看著自己,彷彿全沒在意她方才說什麼,半晌拍了拍她肩頭,一如往常般道:“該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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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以後,她與俞蓮舟,誰也沒再開口提過北伐之事。便是連阿瑜,竟也隻字未提。
除了一月之內,小明王與劉福通接連三次召沈浣入庭密議,一議就是一天一夜之外,幾乎絲毫看不出這毫州城內正緊鑼密鼓的籌劃著兵力達百萬之巨的兵事。只是狄行、樓羽、羅文素等人久在軍中,又如何能不注意到這般動作?見得沈浣連兵營都不去了,索性直接上得將軍府來詢問。卻不承想阿瑜雙手叉腰柳眉倒豎堵在門口,一句“元帥正在與俞二俠練武,誰都不見”,就給全數打發了回去。
事實上阿瑜雖然是人來擋人,佛來擋佛,但這話卻是沒有說謊。沈浣確確實實是在同俞蓮舟切磋武藝,從槍法到劍術,從內力到弓馬,也幸得這將軍府大半都是荒著的,否則只恐便要拆幾棟房子了。兩人倒也不憑白比試較量。蕭策也不知安了什麼心,竟是派人給沈浣送來近百十壇極品佳釀,從杜康到花雕,從蘭陵到玉冰,從竹葉青到梨花白,壇壇皆是千里難尋。沈浣看得眉開眼笑,俞蓮舟見了也是無奈笑嘆。兩人比試較藝,一場就賭一罈酒,誰贏誰喝。而兩人比試之法也有些意思,以往皆是沈浣用槍俞蓮舟用劍,如今卻是翻了回來,俞蓮舟用了瀝泉,沈浣倒是用了俞蓮舟送她的那柄長劍。
沈浣用劍倒也罷了,倒是俞蓮舟,他並不精通槍法,用那瀝泉之時,招式皆是看得原來沈浣用過的招式。於是每用得一招,沈浣就將招式名稱要領解釋一番。從起手強攻的“歸鴻無信”到全盤守勢的“烏雲密雨”,從恭敬有禮的“百鳥朝鳳”,到凌厲狠辣的“雪浪傾潮”,俞蓮舟倒是將她用過的槍法招式記得甚為清楚。沈浣不由驚歎,俞蓮舟身為張三丰座下二弟子,悟性資質確實是萬里挑一的。然則待到俞蓮舟手中長槍翻轉,似槍非槍似劍非劍的一招由周身斜劈復又挑起,沈浣的臉竟是“唰”的一下熱了起來。但因那一招並非其它,而正是當年俞蓮舟送給她瀝泉槍後,兩人營中較藝,她情意脈脈心情激盪之際,隨手以槍做劍使出的一招“紅豆春枝”。
“紅豆春枝”,這一招當初她使將出來,當即便面紅耳赤,只得以接連三招狠辣猛攻遮掩過去。如今這一招被只看過一遍的俞蓮舟使了出來,沈浣便仿如做了壞事被捉的小賊一般,對著等待自己解說那一招的俞蓮舟支支吾吾,半晌沒成一個句子。
俞蓮舟不明所以,只側頭問道:“行招不對麼?”說著手中瀝泉長槍抬手一轉,原原本本又使了一次,便如方才數十招一般,問道“這招叫什麼?”
其實又哪有什麼不對,力道角度恰如其分,只怕連沈浣的師父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沈浣臉上燙熱,然則在俞蓮舟灼灼目光之下,是在沒有辦法遮掩過去,只得一咬牙,“這招便是這般,叫……叫紅豆春枝。”
俞蓮舟聽得,不由一愣,隨即片刻間便明白過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原來她彼時便那般徒然緊張,竟是因為此事。而原來她的心思,卻從那般時候,甚至更早便有了。
俞蓮舟看著沈浣些微窘迫不敢看他的目光的模樣,心中熱燙,也不言明,思索片刻,將瀝泉槍塞給沈浣,自己拿過她手中那本是自己的長劍,沉聲同她道:“你且來攻我,便用這招‘紅豆春枝’。”
沈浣猛地一愣,不由近似討饒,“二哥,我……我錯了便是……”
俞蓮舟卻是笑了,只搖頭道:“你且用這招來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