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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當中,身上的大氅已被雪水浸得溼透,又復結凍成冰,寒意彷彿能直直刺入心裡。他怕那書信被雪水浸得溼了,將其往裡塞了一塞,手上忽碰上了一樣硬物,觸手溫潤,卻是沈浣當年相贈的竹笛。他不通音律,數年當中除了淮安一戰交與沈浣於城關之上聊吹一曲以遣沉鬱之情之外,這笛子再未響起過。
風雪呼嘯當中,忽然隱隱約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幽幽傳來,輕細至極,片刻間化入漫天飛雪之中。
來時舊裡誰人在,別後滄波幾路迷。那聲音竟似是沈浣最常吹奏的那曲《江上逢故人》。
俞蓮舟心中猛然一動,側耳細聽,卻又哪有什麼聲音,唯有一天的雪一地的冰,漆黑夜色裡,誘出人心底的記憶。
再不耽擱,他運力一夾馬腹,一騎絕塵,在雪地裡留下深沒入尺餘的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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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
“報——稟總兵,屬下繞道抄入叛軍後營,探得其人馬確不足萬餘。”
“什麼?!”答失八魯氣得急紅了眼,“如此昨夜叛軍兩翼何來殺聲震天?!”
斥候激靈一下,“是……依雪上腳印,昨夜叛軍東西兩翼各不超過……千人。”
“你再說一遍,多少人?!”答失八魯一把揪起斥候衣領,將其由地上拎了起來。
斥候嚇得哆嗦,“千、千人……”
“沈浣!”答失八魯勃然大怒,一把扔下那斥候,“我倒要看今日你有幾條命再來戲耍於我!”
若非漫天風雪,此時當已是正午過後。然則此時天空之中烏雲密佈,雪似是永生永世下不完般,穿透沉鬱天色掃向地面。
沈浣抹去頰邊被濃煙染上的灰土,照雪烏龍身上已被士卒的血染成鮮紅。烈烈狼煙早已將厚厚積雪燻得化了,合著鮮血深浸入土。廝殺一夜,手下親兵體力已是不堪。
“元帥!右翼來報,韃子突出萬餘人馬直撲右翼而去。鄭校尉那裡快擋不住了!”
沈浣神色一肅,“傳令下去,左右兩翼向中軍收整,精銳調集至前鋒!”
“是!”傳令官策馬飛馳而去。
沈浣盯著遠方風雪之中元軍模糊的戰陣,冷笑浮上,“答失八魯,只這一面將旗,阻你百萬大軍整整一日卻步不前,我沈浣這一輩子,仗算是沒白打。”
左右兩翼急速收攏,數萬元軍不明其意,一時之間竟是不敢傾力追擊,虎視眈眈三面圍住潁州軍,只待答失八魯將令。
沈浣極目南顧,灰濛濛的遠方風雪茫茫。到得如今,已是一日半時間。這一日半,師兄蕭策可已撤出多少毫州將士與百姓?她一橫手中瀝泉,不再回頭,金槍銀甲,晃亮了所有士卒的眼。
師兄,運籌帷幄,我不及你。揚刀躍馬,你,不及我。
不足萬餘人馬急速集結,精銳悉數聚於前鋒。中軍攻戰陣型已成,沈浣心中近乎長吐一口氣。此戰之後,一切便已結束。十六領兵,征戰一世,她不負幼弟,不負雁留,不負先祖,不負世人,不負蒼天,亦不負自己。忽地她心下竟覺得快意無比。此一戰,會是她最痛徹心扉的一戰,卻也是她生平最為痛快的一戰,無需再權衡利弊,更沒有後顧之憂。
萬餘士卒只聽得主帥一聲長喝,照雪烏龍仿如神龍騰躍而出,身側青龍牙旗緊隨其後,一個沈字濃墨重隸,風雪之中飛馳而起,緊隨其後的是追隨沈浣近十載的三千親兵,同此一身,生死與共。
青龍將旗所至,士卒刀槍所指。一萬潁州軍頓做利斧,撕扯開狂風暴雪,疾速劈向元軍中軍主帥所在。殺聲震天響起,潁州軍氣勢銳不可當。沈浣不曾留下後援,更不曾再用虛實疑兵之計。那些計策在抱定有此一戰再無迴轉的一萬精兵之前,再也無甚用處。
身後擎著牙旗的親兵已不知倒下多少,換了幾人,那一柄青龍牙旗卻始終在利斧鋒尖之上,狠狠劈開元軍層層防線,直指答失八魯所在。元軍中軍親衛大驚。誰都不承想潁州軍銳頭竟是如此勇猛,先鋒來得如此之快。
“親衛何在?快放箭!擋住他!”圖格見到只在十數丈開外的青龍將旗,怒喝出聲,橫槍擋在答失八魯面前。
他身後,答失八魯冷聲下令:“傳令兩翼,合圍叛軍,一個都不能留!”
長箭猶如暴雨梨花,鋪天蓋地向潁州軍前鋒射來。幾乎一瞬間,沈浣身側十數名親兵先後中箭,連擋在前方的數名元軍都未能逃過。四周殺聲震天,血光竟已映紅了廣袤雪原。巨大濃密的野雲在狂風呼嘯當中被猛烈撕扯,雪花瘋狂飛舞席捲,瀝泉槍下慘嚎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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