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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的一瞬間,身後躥上來的戰友絆倒了他,於是,他前面的那名嘴唇上長滿絨毛的小戰士——前天晚上還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講述了他貴州老家鬧姑娘的苗族風俗——應聲倒地。不容怔忪,代文就被人流大潮推搡著爬過那具冤死的屍體迅速往前衝去。
戰鬥持續到了傍晚,國軍步步緊逼,紅軍且戰且退,漸漸不支。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代文藉助炮火映照的一個個瞬間衝上一座小山岡,突然,他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嚎叫聲,那淒厲而絕望的呼號穿透了叢林和槍炮聲,正從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堆滿了紅軍屍體的壕溝裡傳來。在戰場上碰到的一切,如果不是同志那就是敵人,這次卻是個例外,代文循聲找去,竟親眼看見身負重傷已奄奄一息的自己在死人堆裡掙扎。他迅速跳下戰壕扶起傷者的頭,用衣袖揩去他臉上的血汙和泥巴,沒錯,那正是自己的嘴臉,他看著對方就跟照鏡子似的。
代武的大腿血肉模糊,已無法站立,更遑論逃走了。代文解下綁帶手忙腳亂地給兄弟包紮止血,這時候,連長吆喝著朝這邊跑過來,純粹是出於一種本能的自救,代文抬手一槍把自己的上司撂倒在地。兄弟倆飛快地交換了制服和各自部隊的番號,代文丟下一句“你可以回家去享齊人之福了。”便矇頭朝槍聲稀落的方向尥蹶子猛跑。
代武忍著劇痛默默接受兄弟的責怪,當大批國軍隨後壓上來並救起他時,他鎮定自若地報出了代文的名字,就跟他到李子梅那兒偷情和去吳芙家相親時一個樣。
代武成了光榮負傷的戰鬥英雄,被安置在南昌的一家大醫院裡,得到了良好的治療。期間,他一直在潛心觀察身邊的情況,暗中尋找脫逃的機會。時日一久,他發覺周圍的病友全是些職業軍官,而且個個都是擅於在混亂中攫取利益的行家裡手。他因此處處小心,事事提防。不經意間,他從臨床的一位受傷的團長口中獲悉了國民黨軍隊發放軍餉的行情,特別是聽說將軍的軍餉可以高達五萬大洋時,他簡直驚呆了。這意外的發現深深吸引了他,他盤算著如果自己經年之後能混上將軍的級別,那酬傭就足以為興安村修築鐘鼓山水壩了。不曾想,這天方夜譚似的靈光一閃竟改變了他的命運。康復出院後他被保送到黃埔軍校進修,由此正式開始了職業軍人的生涯。
代文星夜兼程,準備翻越羅霄山脈,他知道那邊離關王廟不遠。他不清楚回家的具體路線,也不敢隨便向路人打聽,既怕暴露身份被遣返或者被逮捕;又怕別人指錯了方向害自己重新返回同志的部隊或誤入敵人的陣營。他偷偷摸摸地潛行,靠了星星和月亮的關照,也搭幫了家鄉虎坦茶的清香的吸引,朝著老虎山的大致方位不斷地前進。一天凌晨,他在山腳下一塊不知是誰家的菜地裡挖紅薯充飢時,一小隊衣衫不整的紅軍戰士突然從樹林裡竄出來包圍了他。他們興高采烈地挨個與代文握手、寒暄,領頭的長官是位蓄著濃密鬍子的北方大漢,他情緒激動,熱淚盈眶,抓住代文的雙肩使勁地搖晃著說:“我還以為你已經犧牲了呢!”
這群人顯得那麼可愛、親切,儘管代文一個也不認識。他別無選擇,只得掉轉頭,跟他們一同上井岡山去了。至此,孿生兄弟就如同交換了比賽場地的運動員,繼續戰鬥。
(二)初露鋒芒
代文初入紅軍隊伍,像隕石掉落在廣闊無垠的陌生荒野,環顧左右,他看見一群懷揣夢想的知識分子帶領著眾多窮得無路可走的農民和一些莫名其妙的積極分子。雖然他們的氣質與革命家大相徑庭,但毋庸置疑,他們正是革命的主力。
從紅軍到國軍,身份的改變並未使代武遭遇精神上的障礙,他在黃埔軍校為自己找到了理論上的支援。因為教官轉述孫中山先生的話說:“三民|主義就包括了共產主義和集產主義。”
教官還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太極圖,圖中大圈套小圈,小圈再套更小的圈,無有窮盡。代武暗自思忖:真是條條大道通真理啊!共產主義就像那紅太陽,無論你走到哪,它永遠高懸在頭頂上照耀著。因此大可不必像夸父去追日,因為任何地方都能沐浴到真理的光輝。與他相反,代文就沒這麼圓通了,他默默無語,內心承受著天人交戰般的煎熬。陌生的環境逼迫他不得不學會觀察和思考,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適應那個人人都瞭解他而他卻一無所知的社會。他的表現讓同志們看到了一種堅毅穩重並具有深謀遠慮的軍人風範。
在那所世界上最抽象最簡陋的大學裡,甚至沒有固定的教室、師資和校名,到了後來,人們才約定俗成的稱其為紅軍大學。代文與其他學員在樹陰下席地而坐,黨的最高領導人輪流著上臺用自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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