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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養得跟禾機一樣胖胖的富態光亮。
那期間,代文正在紅太陽下的灼熱中打擺子,體會著寒冷,在亂糟糟的大鍋飯裡咀嚼著外人無法感受的孤獨。一位嘴皮子發癢的媒婆趕在這個坎上前來攛掇代文與吳芙合巹的事情。只見他慢慢放下茶杯,用手指著那女人的鼻子,聲色俱厲地說:“那是滿族人的劣俗,你想倒行逆施搞復辟活動的話,我明天就叫禾機給你戴上高帽子,拉去關王廟遊街示眾。”
話音一落,可憐的媒婆便永遠從興安村消失了。這倒黴的靈感其實源自李秀的自作聰明,她老尋思這鰥寡同堂難免落下閒話,隔三差五便去吳芙那邊嘮叨。提醒她這人年紀大了總有個腰痠背痛的囉嗦毛病,腳下無人身邊又沒個伴照顧總不是個事啊。她還說:“你如果真捨不得丟開我們兩個老人,那就入贅吧。你開口說個條件,除了王子,老虎山周邊什麼貨色都有。”終於,在譚永兵用僅有的一隻手從永樂江逮回來一條六斤重的鯉魚的那個下午,吳芙破天荒地鬆了口,不過潛意識裡難免與前夫有個比較。總之,她嘆了口氣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上下差不多就行了。”
婆婆大喜,一拍額頭差點驚呼起來:“原來她是巴不得一模一樣啊!”
全家人只有代文一個人意識到這個活著回來的侄子的命運可能比犧牲更慘。
“你聽著,本來再過幾年你就要成為烈士,但現在不是了。”代文把抬打叫進自己的臥室,反手閂上門後說,“我以上司和長輩的身份問你話,你據實交待,別漏掉一個細節,也不要胡謅半句瞎話。”他與抬打一樣,一直接受的訓練就是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而不是敵人,他確實想了解一個戰士除了犧牲和凱旋的命運之外還會有怎樣的歸宿。雖然他也熟知優待俘虜的政策,但那只是對敵而言,並不適用我們自己的戰士。
抬打含淚講述了自身遭遇的梗概,卻無心贅述那不堪回首的細枝須蔓。不過,這足以讓代文弄懂了叛徒與戰俘的本質區別。
剛剛衝上戰場時,抬打就像一匹脫韁的烈馬終於有了放蹄於四野的機會。但熱情終抵不住朝鮮的酷寒,在彈盡糧絕的一天凌晨,他動彈不得,僵硬得像一座石雕昏死在戰壕裡。兩個敵人抬起他來回晃盪,嘴裡喊完“一二三”後就像拋一截樹樁似的把他丟進車箱,一直運到了位於朝鮮最南端的釜山市的戰俘營時,他才感知到自己還是一個有手有腳的人。他並不孤單,那裡面居然還有兩萬多同志與他承受同樣的屈辱,飢餓曾使他放棄軍人的風範,變得張牙舞爪,勞動時一靠近樹林就捋樹葉往嘴裡塞,顧不得手痛也不管那是什麼樹。一些潛入戰俘營的國民黨策反人員企圖建立反|共特務組織,他們與負責看守的警備人員勾結起來,強迫抬打像其它戰俘那樣在手臂上紋上了“反|共抗俄”的字樣。他如同待宰的羊羔一直數著日子等待奇蹟的發生,當他已經漠視歲月的流逝準備坦然面對死神時,夢中的喜訊卻成了現實。遣返戰俘的專車到達鴨綠江上時,他用刀片從手臂上活生生地剮下了“反|共抗俄”,把這個恥辱的標誌丟進了車窗外的江中。鮮血洇溼了襯衫,疼痛鑽進了心裡他才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在興安人的翹首期盼中,禾機終於抽空回了一趟家。他首先給抬打安排好口糧配額,然後就給其它狐疑者解惑,對不滿者許諾,還用口水和幻想繪出一幅巨大的藍圖來扭轉士氣低迷的現狀。當譚牛牯糾纏著追問他有什麼賑災的良策時,他大手一揮說:“勒緊褲帶!”隨後,他又用溫和的口吻敦促大家把穀物藏到老鼠啃不破的陶罐瓦缸裡,每天只開兩餐,即便為健康著想,每餐也不能吃太飽,感覺不餓了就要即時收口。第二天,他又親自帶領全體村民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滅鼠加捕雀的戰役。不出三日,兩千只老鼠被捕,一萬二千隻麻雀遭殃。禾機面對輝煌的戰果洋洋自得,認為這是值得大力推廣的保衛糧食的典型經驗。他特意挑選了一隻最大的老鼠高高舉起來跟鄉親們說:“這傢伙好逸惡勞,終生坐享那些人們捨不得吃而珍藏起來的東西。它比我們更清楚倉庫的地點和莊稼的收穫時節。”
等禾機離去後,興安村沒有額外增加一粒糧食,代文冷冷地說了句:“這碩鼠可惡至極。”
隨後,代文把幾個月積攢下來的原準備買糧的工資全數拿出來訂購了三十六杆火銃分發給成年的男人,命令他們重上老虎山。
“我們絕不能在無期的等待中活活餓死在自己世代棲息的家園裡。”他對重獲狩獵權的鄉親們說,“那對不住生殖牆上的狗狗!”
就這樣,當外地人紛紛餓死的訊息傳來時,興安人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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