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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這裡的這個年輕男人是她的獨生子。她一向忙於事業,休完產假後,就將他交給了保姆,一直沒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每次認真打量他,她都吃驚於他的快速長大,有點兒惆悵又驕傲的感覺。
現在回頭看去,哪怕經歷了那麼多大起大落,過去的日子也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而已。他已經長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沒有任何青澀氣息。他小時候長得像她,現在相貌仍然帶著她的影子,氣質神態卻越來越像他的父親。
一想到去世的丈夫,她的心跳就加快了頻率,而且節奏有些紊亂。她只能在尚修文身邊坐下,讓自己平靜下來。幾年來她都是這樣,在尚修文的敦促下,她做了詳細的體檢,排除了心臟病的因素,只能歸結於心理因素。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痛,也知道兒子的痛。在共同的親人去世後,他們幾乎是相依為命地生活在一起,相互關心著對方.卻似乎還是沒有辦法親密相處,盡情訴說以卸下重負——至少在這個方面,他們完全瞭解彼此的驕傲,寧可選擇各自揹負下去。
她仍然是那個對人對己要求一樣嚴格的領導,可是已經沒有了事業上的野心,只滿足於盡職盡責地將分內工作做好。但是她知道兒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不希望他就那樣頹廢消沉下去,更不希望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可是,她從來不擅長勸解,尚修文更有他的固執,能夠在不動聲色之間拒絕所有人。
當初聽到尚修文突然說他打算結婚,吳麗君大吃一驚,“你不能玩閃婚。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要慎重。”
尚修文好笑地搖頭,“我和她認識交往快兩年了,怎麼說都不算閃婚。”
他簡短介紹著女朋友的情況:二十四歲,一所中學的歷史老師;父母早年離婚,一直與父親生活在一起;父親是紡織廠工程師,退休在家。
“這女孩子年齡並不大.怎麼會願意這麼早結婚?”
“她並不想結婚,可是我得抓緊求婚綁住她啊,不然她遲早會不要我的。”尚修文半開玩笑地說。
吳麗君向來沒什麼幽默感.皺眉說:“我覺得應該等她年齡大點兒,考慮成熟一點兒再談婚姻,這樣才會穩定。”
“她很成熟理智了,跟年齡沒有關係。而且只有對著她,我才覺得,結婚,生一個孩子,有一個家庭,是一件很值得嘗試的事情。” 尚修文突然提到孩子,母子二人眼神相碰,馬上都移開了視線。
吳麗君並不是一個瑣碎絮叨的女人,雖然有滿腹猜疑,也不願意再盤問下去了,只是說:“帶她來跟我見個面吧”
坐在吳麗君面前的甘璐看上去相貌秀麗,文靜大方,在她一向能令下級不敢對視的目光審視下,也表現得很鎮定,沒有一點兒怯場,不是她一向厭惡的舉止招搖、感情輕浮外露型的女孩子。
但這不是重點。吳麗君看向尚修文,只見他給這女孩子夾菜,目光溫柔,而她抬頭與他目光短暫相接便移開,那一閃而過的笑意同樣溫柔。
吳麗君想,這女孩子雖然說不上出色,但對兒子的影響卻無疑是積極的。尚修文明顯喜歡她,並願意與她過正常的生活。這已經很讓她安慰了。
她仍然不放心,找人調查了一下甘璐的家境背景:她就讀於師大.在學校表現良好;畢業後進文華中學教書,是個稱職而受學生歡迎的老師;父親甘博身體欠佳,每天的消遣不過是和鄰居打打小麻將;母親早已改嫁,彼此之間很少來往;她家再沒什麼親戚在本地。
吳麗君既然斷絕了求上進的念頭,當然也無意拿兒子的婚姻做籌碼,進一步編織關係網。有同僚聽說她有未婚的兒子,流露出給他介紹門當戶對的女孩子的意思,她全都斷然謝絕。她不願意再直接插手兒子的婚姻,勾起他的記憶。她更關心的只是對方不可以再給尚修文帶來麻煩與恥辱,甘璐這樣簡單的家庭結構讓她覺得很合適。
以吳麗君感情內斂、喜怒不行於色的性格,與兒子尚且相處得疏落,當然與兒媳更保持著距離,不可能親密。好在甘璐性格沉靜,似乎也沒有與人親近的企圖,同樣滿足於這種有禮貌的相處模式。
吳麗君只是嚴格,並不挑剔,如果有人一定要問她,她會坦白承認,她對兒媳基本滿意。
她不是傳統意義上那種視兒子為自己所有,嫉妒兒媳的守寡婆婆,這個評價完全不帶她個人的好惡色彩和感情因素,而是建立在兒子對婚姻的反應上。
她能清楚地看到,尚修文越來越擺脫了昔日那種讓她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