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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甘博痊癒出院,聶謙回北京上學,甘璐升入高三,他們並沒有相互聯絡。
醫生說甘博這次胃穿孔導致消化道出血,和他長期酗酒有密切關係,同時醫生鄭重警告,他身體的其他指標也不樂觀,再這麼喝下去,被切除了一部分的胃會繼續受損不說,得肝硬化、肝腹水甚至肝癌的可能性會越來越高。
甘璐以前憐惜父親鬱郁不得志,沒太管著他喝酒,只要求他不要動不動喝到爛醉程度就可以了。聽了醫生的話,她再回來查過資料後,當著甘博的面,砸了家裡所有的酒瓶子,同時對他說:“爸爸,你選吧。你要繼續喝酒,我只好離開這個家,去跟媽媽生活,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
她早已經拒絕了經濟狀況明顯好過父親的陸慧寧接她過去,也從來沒拿這句話威脅過父親。甘博知道女兒不是隨口說說,終於答應開始戒酒。
接下來這個街區開始大規模拆遷,甘博住習慣了這裡,與女兒商量後,選擇了接受離得不遠的一處已經落成的還建公寓;而遠在北京的聶謙強烈堅持讓他父母選擇了貨幣補償,然後去另一個新區買了房子。
到了冬天,人們陸續搬走,那一帶成天出沒著搬家公司的車子,夜晚亮燈的人家漸漸減少,甘博每天都去他們的新家監督著簡單的裝修。這天甘璐從學校回來,眼看著聶謙那個龐大的家門口也停了一輛卡車,他父母正指揮工人往外搬東西,她停住了腳步。
聶謙提了一個箱子走出來,皺眉說道:“這些破爛扔了吧,留著沒什麼用。”他指的是幾件樣式陳舊而且破損的傢俱,但他媽媽顯然捨不得扔,堅持要工人往車上搬。他一臉不耐地站開,卻看到了甘璐。
蕭瑟陰沉的冬日,滿眼都是零亂狼籍、人來人往,他們視線相碰,甘璐微微一笑,先開了口:“你要搬走了嗎?再見。”
聶謙本來想徹底與這個他從小到大都莫名厭惡的地方告別,再不回頭。然而那一刻,看著對面立在寒風之中的秀麗女孩子,他突然意識到,至少他並不想跟她說再見然後不再不相見。
他匆匆拿紙筆,寫了自己的手機、郵箱遞給她:“把你的號碼給我,我們有空聯絡。”
他們的聯絡並不頻密,甘璐面臨高考,根本沒空閒上網或者聊天,偶爾通一次電話,兩個人卻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聶謙鼓勵她好好考試,她唯唯答應,放下話筒,各自都有點惆悵,又有點隱秘的興奮。
甘璐一邊照顧父親,監督他戒酒,一邊備考,然而戒酒談何容易,她實在沒法做到專注。那時高考仍然是七月,正是本地炎熱如火爐的時間。考場內儘管有風扇,可是攪起來的只是呼呼熱風,居然有一個考生因為抵不過緊張和高溫雙重夾擊而中暑昏倒,被醫護人員抬了出去,更增加了考場內外的緊張氣氛。
考試完畢出來,滿眼都是迎上來問長問短的家長。甘璐喝著甘博拎過來的冰鎮綠豆湯,眉開眼笑,她想,發揮似乎不夠理想,可是不管考得怎麼樣,總算度過了人生一個重要關口,接下來可以好好玩玩了。
除了同學邀約一塊玩以外,她接到了平生第一個約會電話,是聶謙打來的:“最近上映的《駭客帝國》不錯,有沒空一塊去看。”
甘璐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了一下,連忙說:“我有空,什麼時間?”
《駭客帝國》很好看,基諾李維斯很帥。更重要的是,這是甘璐頭回和一個男孩子一塊看電影,她得老實承認,她沒專心在劇情上,而且在心裡暗自比較,覺得聶謙與男主角一樣雙眉挺直飛揚,有相似之處。
出了電影院,聶謙問了她的估分情況後,略微沉吟:“這個分數上一本倒也夠了,你打算填報了哪裡的學校?”
“我想留在本地。”
“沒一點想看看外面世界的願望嗎?”
甘璐搖搖頭:“我爸爸身體不好,我還是留在本地比較方便一些。”
聶謙不再說什麼,送她回家。天色已晚,那一片拆遷區已經成了工地,燈光通明,攪拌車川流不息,道路泥濘而坑窪不平,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巷陌痕跡,可是兩個人都走得毫不遲疑,腳步邁得一致,不約而同地清楚該在什麼地方轉彎,該從哪個方向插回正道。甘璐仍然住在這一帶,並沒留意到什麼。聶謙意識到這一點,著實吃了一驚。
他一向厭惡在這裡的生活,總以為父母搬去新區規劃整齊的小區,就抹掉了對於從前談不上愉快的記憶,可是記憶存在於心底的方式和時間根本由不得自己決定,如同安靜走在身邊的女孩子一樣,不時會浮上他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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