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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麗把手伸進他溼漉漉的頭髮裡一下一下捋著,覺得自己像一汪春水承載著家廉溫柔的身體。她問:“你真捨得把我送走?”家廉說:“我帶不走你,你在哪兒我都不放心。”繁麗吻著他的脖子,兩行清淚悄然溢位眼眶。家廉抱著她的頭,把長髮的髮梢纏在手指上繞著。兩人在激|情後的睏倦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夜已深了。益生堂因為他們回來出現的熱鬧是那麼短暫,現在,一切又歸於更深的冷寂。天井在初春料峭的寒意裡靜默著,透著某種不祥的陰森之氣。
家廉不知什麼時候睡熟了,繁麗卻毫無睡意,恍惚看見一個巨大的魔影正滿臉猙獰地蹣跚著向他們走來。
窗紙開始泛白時,繁麗醒過來,發現家廉已不在床上。她伸手在被子裡摸摸,家廉睡的半邊兒已經涼了。正疑惑著,家廉端了臉盆推門進來,說道:“天還早,你再睡會兒,我刮刮鬍子。”繁麗說:“你都起來了,我哪還能睡。”家廉上前把她撳在床上,堅持說:“你就躺在這兒看我把鬍子刮完。”
繁麗便縮在被子裡,看他用熱毛巾把臉濡溼,抹上香皂,用剃鬚刀一下一下從容不迫地把面頰颳得乾乾淨淨。繁麗取笑說:“這麼一收拾,像個新郎官了。”
家廉也不反駁,由著她去說笑,顧自擦了臉,又細細把刀擦拭乾淨,過來在床邊兒歪著,手又像蛇一樣進了被子裡。繁麗身子向床裡縮著,避著他。家廉懇求說:“讓我摸摸。”繁麗在被子裡護著身子,說:“我還沒穿衣服。”家廉卻拽著被角,嬉笑道:“沒穿正好,讓我焐焐手。”不由分說已把想要的東西抓在手裡,摸著摸著,呼吸急促起來,說道:“我又想進來了。”繁麗又羞又急地把他推開,抬起半個身子說:“哪兒有早上做這個的,你快讓我起來。”家廉不再勉強,鬆開手站起來,端著髒水去了後面。
等他回來,繁麗已下床穿戴完畢。家廉說:“你幫我把乾淨衣服找出來,我想換換。”繁麗便去箱子裡把衣服找齊了遞給他,然後端著牙具去後面洗漱。玉芝也才剛起床,見了她問道:“家廉今天有事兒?起這麼早。”繁麗在下巴上一比畫。“刮鬍子呢。”玉芝笑說:“願意拾掇自己說明他真轉過彎了。”繁麗舀了一缸子水站在階沿上刷牙,說道:“看見他這樣,天塌下來我也不怕了。”
繁麗回屋,家廉指指椅子上搭的中山裝說:“掉了顆釦子,你幫我綴上吧。”繁麗拿過來,見是風紀扣底下的一粒釦子,便問:“釦子掉哪兒了?”家廉不經意地說:“不知道,上回穿就已經掉了。”繁麗在抽屜裡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相配的,只好說:“你先穿著,等我去買了再給你綴上。單的棉的我都要替你收拾好。”家廉臉上的表情奇怪地變化了一下,默默把衣服穿上了。
早餐是玉米麵糊糊,下飯的是一小碟辣醬和酸蘿蔔纓。家廉看著桌子說:“我想吃糖坨坨。”糖坨坨是茅山回民製作的一種清真食品,外焦裡糯,香甜適口。做法是先將麵粉用開水燙個半熟,揉和均勻後包上紅糖,雙手擠壓成餅,放入油鍋慢炸。繁麗看一眼玉芝,說道:“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去買吧。”幾個孩子聽了,跟著喊:“我們也想吃。”繁麗這才站起來說:“我去買,我去買。”到廚房拿只碗就出去了,不大會兒工夫,從外面端著黃澄澄的十個糖坨坨進來。
家廉一氣吃了三個。繁麗笑說:“你可真能幹。”家廉拍拍肚子說:“太膩了,不然我還能再吃一個。”玉芝說:“他打小就愛吃這個。還有馬痰迷的羊肉火燒,吃起來就跟不要命似的。”士雲說:“這麼好吃的東西,誰不愛吃啊!”繁麗心裡酸酸的,說道:“等你走那天,我把這兩樣東西都買齊了,帶上。”
吃過飯,兩人都回到前面房裡。臨出房門前,家廉張開兩臂把繁麗攬在懷裡,打趣道:“讓我好好抱抱,這一出門就再抱不成了。”
繁麗緊摟著他,仰起頭,兩人便長長地吻在一起。家廉貼近她耳邊低聲道:“我昨天把你啥都看到了,你真好看。”繁麗羞得紅了臉,用手把他一推,說:“大白天日說這種話,你不怕人聽見。”家廉摟著她說:“我說的話,再不怕人聽見了。好了,我這就走了。”
繁麗一想到他走出家門將要面對的一切,半天不願撒手,叮囑道:“會上人家說啥你只管聽著,聽不下去了,就想想我。”家廉的眼睛亮晶晶閃著光,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出了房門,他繞到後面廚房。玉芝正在洗碗,他跟玉芝招呼道:“嫂子,叫你受累了。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