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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努力地向上掙了一下,就這一下,他終於將黑子的腦袋塞進了那個要命的繩套。
他沒有立即去實施自己的計劃。不知是害怕,還是休息,他做了片刻的停頓。
黑子吊在那個繩套裡,隨著繩子來回晃悠,像一個滯悶的快要停頓的鐘擺。
有泉不敢看它,他希望黑子自己從繩套裡掙脫出來跑掉。如果那樣,他就準備再一次地選擇聽天由命,可是黑子始終沒有掙扎。有泉不禁略帶詫異地看看它。
黑子哀傷地、近乎憐憫地看著自己的主人,眼裡滿是淚水。有泉似乎聽見它說:主人,我已經幫了你一次,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快別猶豫了,除了我這條命,你的手裡還有六條命啊。
有泉把繩套收緊,顫抖著抓住黑子兩隻後腿,聲淚俱下地在心裡喊了聲:“黑子,你別怪我。”然後開始用力向下拉。
黑子因為疼痛,從喉嚨裡發出一陣嗚嗚聲,悽切的叫聲像一個嬰兒的哭訴。
似乎過了一個晝夜的時間,有泉終於聽見了頸骨斷裂的聲音。所有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一切努力都在這一刻停止。
有泉癱軟地坐在泥地上,再不敢抬頭去看黑子一眼。生命已經從黑子的眼裡離開。它把軀殼留在這兒拯救它的主人,自己則帶著憂傷去雲遊天界了。
黑暗像煙霧一樣慢慢在林子裡瀰漫。有泉將頭埋在懷裡,自己都不知坐了多長時間,直到黑暗完全將林子吞沒,他才站起來做下一步的事。黑子的身體已經變冷,卻沒有僵硬。有泉從懷裡摸出一把刀,找到要找的位置,摸索著刺下去,直到把一張皮完整地剝下來,有泉才發現自己已是一臉的淚水。樹林子裡沒有第二個人,他在黑暗中忙忙碌碌地像是一個幽靈。往回走的路上,他始終像在雲上飄著,連自身的分量都感覺不到,但他能感覺到手裡提著的黑子的分量。那分量越走越沉,好幾次他想停下來歇息一會兒,可是黑子絕望的、驚恐的眼神總在背後不遠不近地跟著。有一刻,他甚至在恍惚中聽到熟悉的四肢在地上交錯行走的叭嗒叭嗒的聲音。他對自己說:“我了斷了一條狗命,是為了另外六個人的活口。即便我不這麼做,它也早晚會被別人下手。貓都成了碗裡的美食,何況是狗。”可是這會兒,他再也沒有勇氣去碰黑子的身體了。
益生堂 第一章(66)
家貞看他站在那兒好長時間不動,知道他一定是心裡難受,就說:“還是我來弄吧。你去歇著。”有泉就默默地從灶屋走出去。
四個孩子擠在一張床上睡著了。有泉把冒著黑煙的桐油燈放在窗臺上,風把燈苗吹得搖曳不定,他映在牆上的影子也就忽高忽低。來順突然一下從床上抬起身,怔忡地衝著有泉大聲喊:“爹,媽好像在做吃的。”有泉並沒有聞到什麼,以為他是做夢,把他撳回到床上,說:“你在做夢吧。”來順重又抬起身,說道:“不是,媽是在做吃的。”邊說邊往床下跳。其他三個孩子都被他的喊叫聲驚醒了,懵懵懂懂地跟著也往床下跳。黑暗中,來秀在門檻上絆了一跤,哼都沒哼一聲,翻身起來接著又跑。
鍋裡的湯已經開了好一會兒,家貞還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去叫孩子們來吃。她坐在灶門口,看著灶裡的火舌歡快地舔著鍋底,眼前卻盡是黑子的影子。來順第一個衝進灶屋,人還沒進門就已經在喊:“媽,我要吃飯。”後面跟進來的四個都跟著喊要吃飯。家貞說:“自己拿碗。”孩子們無意中幫助她邁出那關鍵的一步,她一下子覺得輕鬆了。
來順第一個將碗搶在手裡。來秀先拿一隻碗遞給來珍,然後才給自己拿一隻等著。幾個孩子圍著灶臺,脖頸伸得長長的,在昏暗的光裡熱切地盯著冒著水汽的大鍋。家貞把來順的碗接過來,盛了半碗湯遞給他。來順不滿足地撅著嘴說:“就這一點兒?”家貞說:“吃完再添,燙!”來利、來娟、來秀都有了自己的一份。家貞把來珍的碗接過來盛上湯卻不遞給她。她知道餓極了的孩子會顧不上湯的溫度而狼吞虎嚥,來珍又是最小的。來順喜極地喊道:“媽呀,是肉,好香的肉啊。”他碗裡的湯已經差不多喝光了,碗底的幾塊肉浮出來,在閃動的火光中顯得那麼生動、誘人。他問道:“媽,這是啥肉啊?”家貞叱道:“吃你的,肉都堵不上你的嘴。”除了來珍,每個孩子都用極快的速度喝完了三碗湯。有泉一直沒有到灶屋來。家貞對來順說:“把小的帶去睡覺,叫你爹來吃飯。”
來秀臨上床前,沒看見黑子,跑到廚房去問家貞:“媽,黑子咋不見?”家貞正在刷鍋,手裡端著一瓢刷鍋水,說道:“找它做啥?它自己還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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