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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兩回事。益生堂就像他背後拖的一道影子,不管他走到哪兒,只要有陽光,影子就會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不管能不能被接納,從她和家義結婚的那一天開始,就等於一步踏進了益生堂永遠難以擺脫的麻煩裡。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和不安。
汪蘇被她的哭聲驚醒,害怕地叫著要回家。她這才止了眼淚,抱著她,順著坡一步步往南去了。
半個月後,家義因為造反派日益為各自陣營的利益大傷腦筋而無暇顧及,漁翁得利地回了家,但李蘭茹卻因為他的牽連,不久被單位派到地區去辦學習班。界限總是需要劃清的,不主動劃,就會被動地被重新排隊。
汪蘇、汪若第一次隨家義住在學校。老房子光線不好,白天也很幽暗,屋裡的書和什物總是混沌一片。汪蘇時常看見家義坐在窗前,既不寫字,也不看書,兩眼怔怔地看著窗外,無言地坐上很長時間。這時的小屋不僅顯得幽閉,連氣氛都有些沉悶。即便是懵懂無知的孩子,汪蘇也感到了心裡的壓抑。
到了晚上,家義出去開會,汪蘇、汪若被他反鎖在屋裡。汪若剛剛點了牛痘,胳膊已經潰爛得顯出裡面的紅肉。晚上,化膿的傷口疼痛難忍,無法入睡,需要汪蘇舉著胳膊不停晃動才能減輕疼痛。一旦停下,她會立刻在睡夢中驚醒,開始哼叫。汪蘇不滿四歲,卻要在睏倦至極的清醒中,一邊替汪若晃動胳膊,一邊恐懼地豎著耳朵。外面不斷傳來的嘶喊和風吹動大字報發出的嘩嘩聲,讓她心驚肉跳。石頭場子裡偶爾有腳步聲響起。她激動地心跳著等待它走近,再走近,然後又失望地聽著它漸漸遠去。這樣一次又一次重複,直到腳步聲在門外停下,傳來鑰匙捅進鎖孔的聲音,她的等待和傾聽才會戛然而止,然後睏乏至極地酣然入睡。
家義絲毫不知道汪蘇在經歷這樣的煎熬,也沒有發現孩子在一天天變得委頓,眼神充滿畏懼。直到有天半夜,他被身上熱烘烘、溼溻溻的感覺弄醒,起身往身下一摸,發現汪蘇把半張床都尿溼了,他才知道孩子是在怎樣的困境中掙扎。他一邊喊“汪蘇,起來”,一邊拍打她的身體,想讓她醒過來。汪若被吵醒開始哭,汪蘇卻還是睡得如死過去一般。他只好把兩個孩子挪到幹處,自己溻著尿溼的地方,一夜迷糊到天亮。
早上起來,家義問汪蘇:“你昨晚尿床了,咋都不知道醒?”汪蘇睡眼惺忪地說:“我困。”家義說:“每天七點多就上床睡了,咋會困成這樣?”汪蘇說:“我每天都是聽見你回來才睡覺。”
家義不相信地看著她,感到意外和困惑。他有時到家,已經是凌晨兩點。難道一個四歲的孩子能在床上睜著眼睛熬六七個小時?他問:“你為啥不睡?”汪蘇小聲說:“妹妹疼,哭。我怕。”家義看見她兩隻眼睛裡淚光盈盈,心疼地把她抱在腿上坐著。他已經不需要去問汪蘇為什麼害怕。脫出常軌的生活,連大人都惶惶不可終日,何況一個孩子?
李蘭茹一個月後從學習班回來,汪若的膿腫已經消了,傷口開始癒合。汪蘇卻從此落下一個毛病,晚上家裡只要有人外出,她就心神不寧。不管多晚,非要等外出的人回來,聽見門扇關啟的那一聲響,才能安然入睡。即便她自己後來成了家,做了母親,這個毛病也沒有改掉。
益生堂 第二章(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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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仗漸漸平息後,汪蘇和汪若又可以在幼兒園送全託了。汪蘇住大班,汪若住中班。大班有個男孩,母親在糧食局開票售糧,先天多了份優越感,恃強凌弱,十分頑劣。汪若生得瘦小,但凡被他碰見,揪住頭髮就打,邊打邊喊:“打死你個走資派!打死你個走資派!”汪若毫無招架之力,被他騎在身下動彈不得,只能哇哇大哭。汪蘇看見了,總是衝上去給妹妹幫忙。俗話說:一人難以敵雙。可汪蘇兩姊妹卻打不過他一個,常常是兩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去李蘭茹看見問起來,汪蘇撒謊說是摔的。李蘭茹不相信,說:“摔的?還能兩個人都摔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汪蘇連連搖頭說:“沒有,沒有。”李蘭茹說:“你是姐姐,還指望你照顧妹妹,你倒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有啥用啊。”汪蘇不敢辯解,心裡憋著氣,暗暗下了決心:下次一定要找他算賬。
下次又來了。孩子們聚在場子裡玩,老師都不在跟前。汪若坐在滑滑梯最頂端正要往下滑,那男孩子從後面猛推一掌。汪若身體失控,從上面重重摔下來,摔憋了氣,嘴臉青得像紫茄子一樣,卻哭不出聲。一圈孩子都嚇壞了,男孩子也沒想到事態有這麼嚴重,嚇得從滑滑梯上三步兩步跳下來,準備跑。汪蘇紅著兩眼,像一頭瘋狂的小豹子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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