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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來回回往堂屋裡收著藥簸箕。玉芝進來,發現他手裡忙著,臉上眼裡卻都是笑,不免疑惑,問道:“他二爹,遇到啥好事兒了,這麼高興?”家禮驚得猛一抬頭,慌亂地掩飾道:“剛剛梅掌櫃來了,請大哥隔天過去吃飯。”玉芝不經意地說:“前兒在街上聽人說,醉和春的丁掌櫃託人給他兒子做媒,想娶梅掌櫃的二妹妹,叫梅家二姑娘給回了。”家義緊張地問:“就是做酒的醉和春?”玉芝說:“是啊。不是他們,誰敢上養興謙求親?”家義又問:“梅家二姑娘為啥不願意?”玉芝說:“這我倒不知道。梅掌櫃對這個妹妹寵愛得很,啥事都順著她,她說好就好,說不好就是不好。”家義裝作隨意地說了句:“她這麼大脾氣,將來誰家敢娶呀?”玉芝說:“你可弄錯了,梅家二姑娘可是少有的好性子。每回我跟你大哥去,都是她端茶倒水,遞煙拿吃的,禮數周到得很。醉和春的小兒子還真是配不上她。”
家禮送完客從外面進來,玉芝和家義還在說話。他站在天井裡望望天,說:“快搬,雨眨眼就到了。”果然,沒等話音落下,屋瓦上響起一片嘩啦啦的雨聲。三個人小跑著把最後兩個藥簸箕搬進堂屋。
家禮問:“梅掌櫃那兒你去不去?”家義反問道:“你看呢?”家禮說:“沒事兒還是去吧,梅掌櫃是個要臉面的人。”家義裝出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說:“那就去唄。”
梅秀玉從小得過小兒麻痺,留下後遺症,左胳臂比右胳臂要細許多,幹活吃不住勁。不過上帝往往給有殘缺的人更多美貌,梅秀玉雖說體質弱些,卻比梅秀琬生得嫵媚,嬌柔。梅秀琬去四川時,她纏著也要去。梅秀琬說:“行,你把自己穿的換的收拾好,天黑早點睡,明兒一早我叫你。”她真的學著梅秀琬的樣子給自己收拾了一個包裹,誰知第二天早晨梅秀琬偷偷溜了。梅秀玉守著那個帶不走的包裹坐在自己屋裡哭得不吃飯。梅秀成說:“你跟你姐不一樣,你有殘疾。娘死的時候交待過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你要真走那麼遠,我還咋照顧?”梅秀玉不敢說我不需要你的照顧,那樣等於把大哥幾年來對自己的照顧一筆都抹了,可是她的心是和姐姐一樣能飛的。
她和家義第一次見面是在廟會上。那時她還小,長得很靈秀,右眉頭一顆痣,很招人眼,在人群裡穿來穿去,嘴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因為是養興謙的小姐,人多眼雜的場合一出現,總能引起些波瀾。家義就在人家的指指點點中認識了她。雖只是驚鴻一瞥,卻像石子丟進河水裡,撲通一聲微響,兩人的心裡從此都失了平靜。以後再遇廟會和清明踏青,彼此就在人群裡互相尋找,眼睛比什麼都忙亂。等四目一對,相視一笑,心裡立時都像春天開著花的原野一樣,色彩斑斕,一片明亮和燦爛。相見的機會很少,想見的心思卻多。梅秀玉想到自己的殘疾,不敢有任何奢望。家義想到梅家的財勢,思慮益生堂恐難匹配,想要上門提親的念頭起了無數次,又打消了無數次。兩個都是心思繁複的人,只能默默忍受相思之苦。有時在街上偶爾遇見,眼波一閃,梅秀玉幾乎就要暈厥。回到家裡,想到母親死得早,姐姐又離得遠,兩個嫂嫂口蜜腹劍。哥哥雖說疼自己,這些女兒家的心思卻不好跟他細說,就不免默默地對鏡垂淚。
茅山人俗話:拔了蘿蔔地頭寬,嫁了姑娘嫂嫂喜歡。醉和春上門求親被梅秀玉回絕,兩個嫂子都覺得氣惱,故意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些老姑娘、尼姑子之類的閒話給她聽。大嫂子說:“自己有殘疾又不是不知道,回回媒人上門由著性子挑三揀四。真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呀。”二嫂子接話說:“可不是咋的,一個姑娘家,二十大幾了還在屋裡待著,自己不嫌寒磣,我們這些做嫂子的,也背不住外人嚼舌頭。”大嫂子咬著牙說:“挑,挑,挑,挑得臉上抽了皮,就等著給人續絃做填房吧。”二嫂子嘴一撇:“那還不把梅家人的臉丟光丟盡。”
梅秀玉坐在房裡,手裡捏著針,嘴唇快要咬出血來,張眼看著四壁,就覺自己活生生是一隻鎖在籠子裡的鳥,空有一顆高遠的心,怎麼撲騰也飛不上天去,心裡悽楚地對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喊著:“來救我,來救我!”白絲絹上的牡丹還只繡了一片花瓣。一滴眼淚落上去,把亮晶晶的絲線濡得失了光彩。
梅秀成恰在這時從外面進來,聽見一句兩句,立時將臉一板,聲音低沉地吼道:“吃多了鹹鹽還是咋的?沒事兒把嘴擱在磨石上蹭蹭。”兩個嫂子敢怒不敢言,低眉撅嘴地趕緊順牆邊兒溜走了。
梅秀成進屋看梅秀玉臉上雖帶著笑,眼裡卻露出一絲哀怨和剋制,不由得勸她:“不要聽她們嚼舌頭。要是還沒箇中意的,就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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