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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就沒吃的。就算有糧食重做,時間也來不及,孩子們吃了還要上學。”魏學賢說到這兒,拼命用手抵著肚子,卻還是止不住噁心。家慧在被子裡抱著他的腳,不敢說話。“我把老鼠丟進廁所,然後,然後,我自己先吃了一碗,”他渾身像十幾年前那個昏暗的早晨一樣抖作一團,“吃完了,我把你們都叫起來,怕看見你們吃飯,我沒敢在屋裡呆。哪知剛一出門,就把吃的東西全吐了。那會兒我真想跑回去,叫你們別吃那鍋飯,可是,可是……”家慧憐惜地說:“這不怪你。”魏學賢說:“從那以後,這隻老鼠就在我心裡生了根,拔都拔不出來。”
家慧忍著噁心,卻沒能忍住眼淚,抽泣著說:“這二十年真是苦了你。”魏學賢說:“你要再這樣說,等於是罵我。要不是我,你哪會吃這麼多苦。”家慧平靜地搖搖頭。“誰說我是因為你吃的苦?興許你還是因為我呢。”魏學賢知道她是寬慰自己,也就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看來我倆是黃連碰上苦瓜了。”
家慧突然輕聲叫起來:“外頭下雪了。”魏學賢在床上探身看看窗外,卻什麼也沒看見。下雪和下雨不同,雨下鬧,雪下靜。他不知家慧躺著,是怎麼聽出外面在下雪的。他把家慧的腳抱在懷裡,說:“真是下雪,明天又曬不成太陽了。”家慧說:“明天曬不成還有後天,我這一時半會兒還發不了黴。”魏學賢拍拍她的腳,說:“早點睡吧。”
凌晨四點多鐘,魏學賢像往常一樣醒了。睜開眼,覺得屋裡特別亮,窗紙透著一層灰白的光,四周萬籟俱寂。他披衣起來,想問問家慧喝不喝水。家慧病重後一直口渴,晚上要起來喝幾次水。他推推家慧的腿,家慧不動。再推推,還不動。慌忙爬到家慧枕邊細看,家慧已經沒有呼吸了。
魏學賢一直害怕她會走得很痛苦,癌症病人的疼痛他曾見過,他怎麼也想不到家慧會走得這樣安靜。他沒有去驚動汪洋和魏晨,他在死去的家慧身邊坐著,覺得一輩子都不曾領略過這樣不受驚擾的寧靜。
天亮了。房瓦上的積雪已經快有半尺厚,天上還在大團大團地飄著棉絮似的雪花。汪洋起來,見對面魏晨的門簾已經撩起來了。汪洋到她門前喊了聲:“魏晨,下雪了。”魏晨在屋裡應了一聲。汪洋進門,見魏晨正在梳頭。他問:“爸他們還沒起來?”魏晨說:“我也見他們簾子還掛著。可能是媽昨晚上又折騰得厲害。”
汪洋說:“那就讓他們多睡會兒,我去看書。”回到屋裡,他覺得四周靜得有些異樣,正想著再出去看看,從西廂房傳出魏晨淒厲的喊聲。“哥!哥!”汪洋的腿一下就軟了,拖著兩條腿跑出去,進西廂房時差點在門檻上絆了一跤。
屋裡,魏學賢一隻腿彎曲著擱在床上,一隻腿垂在地上,床上躺著家慧已經冰冷的身體。魏學賢的目光就停在那張表情已經凝滯的臉上,他對汪洋說:“洋洋,去把魏昊叫回來。”汪洋哎了一聲,像踩在雲團上一樣走出去。
益生堂 第三章(35)
雪還在下。天色尚早,寒冷的街上空寂無人,只見雪地上寥寥幾行蜿蜒的腳印,不知是哪些早起的人留下的。汪洋穿的是雙布底棉鞋,踏在雪地上,發出咔嚓咔嚓的撕裂聲。
魏昊昨晚一夜沒有安枕,早早起來在鋪子裡忙著,總有些心緒不寧。看見汪洋頂著滿頭雪花站在門口,兩人目光一對,她就知道最怕來的來了。
靈堂搭起來,帷幕中間懸著一個鏡框,家慧在裡面含笑望著來來往往為她忙碌的人。兩側是魏學賢親手題寫的輓聯。
溘然長辭家人家園
忍辱負重慧心慧性
該通知的親屬都通知了。家義成了操辦喪事的總指揮,大小事情,都由他定奪。汪洋成了他最得力的幫手。兩人沒有任何語言,就那樣在為家慧的忙碌中自然地溝通融洽了。有時他一個眼神,汪洋就能知道他想安排做什麼,還不等他開口,就已經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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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貞、有泉天黑才到,來順和來利也跟過來幫忙。家貞在門檻外就大放悲聲,到了靈前,一聲“姐呀”剛叫出口,便暈倒在堂屋地上。李蘭茹和魏昊手忙腳亂地把她扶進房裡,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糖水。只聽她嗓子眼裡咕嚕一聲,像是把哽在喉間的什麼東西吞嚥下去,人才恍恍惚惚睜開眼。見了李蘭茹,一把攥住她的手,哭著說:“我們汪家五姊妹,她是最賢德的。她走了,留下我們在這世上幹啥呢。”李蘭茹紅著眼睛勸她:“老天爺也知道四姐是好人。你看這場大雪,下得多透徹。”
門外響起家瑛的高嗓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