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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個姨表親……”魏學賢立刻說:“這可不行,他倆不合適。”家慧說:“我知道不合適,所以她不說穿,我也不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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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蛋中學畢業就下了鄉,每年回一次城,每次回來,都像從牢裡關了剛放出來,食量大得驚人,豌豆麵糊糊一頓能喝四五碗。總是他最後一個去刮鼎鍋的底子。鐵鏟碰鐵鍋,聲大刺耳。
家瑛住的四合院原來是茅山雜貨鋪久盛齋的房子。公私合營不久,久盛齋的掌櫃死了,家人從老屋遷出來,由街道上另行分配住房,宅子裡就先先後後住進七八戶人,每戶人家又都在五口以上。一進三重的房子被改造得支離破碎。許多地方不砌牆,只用竹編的隔扇分成大小不等的空間。隔扇編得很細密。細緻的人,還要在隔扇上糊上舊報紙,和糊了報紙的牆壁分不出兩樣。但它有一個缺點,能隔斷視線,卻隔不斷聲音。七八戶人家寸土寸金地擠在裡面,飲食起居各類聲響,彼此交錯,聲聲入耳。
家瑛認為皮蛋把家裡一點窮底子都漏給別人聽去了,氣得拍著巴掌罵他:“刮你婆子個頭啊!你是餓死鬼託生還是咋的?你一回來,我們大大小小都快把脖子紮起來了。”話裡話外,帶著些不希望他回來的意思。
皮蛋說:“在鄉下頓頓吃不飽,越吃越餓。每個月一分糧食,趕緊做幾頓乾飯。月底沒糧了,再找隊裡借。鄉下人都壞得很,盡看我們笑話。說我們上坡像雀子,吃飯像騾子。”幾個孩子聽了,坐在一邊哧哧地笑。皮蛋在叫罵聲中,還是頑固地把鼎鍋裡能刮下來的東西儘可能都刮到碗裡。菜裡少油少鹽,飯食又是稀多幹少,他壯碩的身體需要大量的食物來填充,叫罵遠遠遜色於飢餓的困擾。
在屋裡弄不飽肚子,他還有個良策,就是找家義。他很小就能從家義手裡要到錢用,要的也不多,兩分五分都行。錢一到手,就去買古巴蜜棗,買燒餅。年齡小的時候家義給的少,年齡大了,錢數也在增加。下放頭一年回來,家義一次就給了他一塊錢,讓他酣暢淋漓地吃了幾天燒餅。
一九六九年底,家義離開學校,輾轉走了幾個單位,第五個年頭才在縣師範安排個教務主任的位置。李蘭茹生完汪萱不到一年,家義託闞書記幫忙,把她從李家樑子調回城,安排在工會當會計。一家人,總算在工會分的兩間平房裡安定下來。平房外有個小院子,高高地種著幾棵紫桐樹。夏天的晚上,全家人吃完飯,就搬出椅子在院子裡乘涼。
皮蛋這天來找汪蘇,發現她正躲在屋裡看肖洛霍夫的《 靜靜的頓河 》。從高中一年級開始,為了給自己掙學費,汪蘇每年寒假到圖書館打零工,負責把頭年的舊報紙和舊雜誌整理裝訂起來。活不重,也沒有定額,工資卻很高,一天一元錢。能得到這份工作,都因為家義有個同學是圖書館館長。他們幹活的書庫上面有一間閣樓,裡面堆的全是禁書。汪蘇看的《 靜靜的頓河 》,就是館長的兒子從閣樓裡偷出來大家傳閱的。她正看到這一段:
女人的晚熟的愛情並不像紫色的花,卻像是道旁的迷人的野花。
自從割草以後,阿克西妮亞完全換了一個樣子。好像有人在她的臉上作了一個記號,燙了一個烙印。婦女們一遇到她就狡獪地笑著,在背後搖晃腦袋,姑娘們都很嫉妒她,但是她驕傲地和高高地揚著幸福的,而且一點也不覺得害羞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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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三章(8)
不久大家就都知道葛利希加的情史了。起初是悄悄地談論這件事——將信將疑——但是有一天黎明時候,本村的牧人“蒜頭鼻子”庫積喀,看見他們倆躺在風車旁邊的不很高的黑麥裡,那時天空還有朦朧的西沉下去的月光,這以後,流言就像洶湧渾濁的波浪一樣滾動開了……
汪蘇被這些煽情又美好的文字吸引著,絲毫沒察覺到皮蛋進屋。皮蛋趁她不注意,突然從她手裡把書抽出來。“是啥好書,看得這麼專心?”汪蘇嚇了一跳,轉身見是他,驚訝地問道:“你咋回來了?”皮蛋神氣活現地笑著,說:“我咋不能回來?病了還不興回來治病啊?”汪蘇從他臉上看不出絲毫病態,輕蔑地說:“你又扯白撂謊,許是懶病犯了吧。”
皮蛋也不申辯,翻著手裡的書說:“啥書?這麼厚?”因為怕人看見,汪蘇給書包了封皮。她怕皮蛋翻到自己剛才看的那一段,劈手將書搶過來,彎腰塞到枕頭底下。從小在一起,皮蛋已經習慣了汪蘇的脾氣,絲毫不以為忤,還是笑著說:“不就是一本書嘛,弄得神經巴拉的。”汪蘇說:“書又咋的?你還沒有呢。”皮蛋不屑地撇撇嘴。“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