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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被鬼子架在了高一些的坡上,除了機槍手以外,還有一些扛著三八大蓋的散兵警戒在周圍。一名鬼子軍官叫嚷著誰也聽不懂的鳥語,見難民都悶聲不響毫無反應,便抽刀劈翻了外圍幾人。士兵們也湧上前來,用刺刀戳,用腳踹,把人群往坑裡趕。
生死關頭許多人都閉上眼,似乎是被坑邊那些合什打坐的和尚所感染,年紀大些的都在唸佛,儘管他們當中絕大多數只會“阿彌陀佛”這麼一句,但卻念得無比虔誠。青年人昂著頭顱,咬牙切齒滿臉怨毒。孩子們則都被母親蒙上了雙眼,在手掌所遮擋的那一小片黑暗之中,默默等待著未知的下一刻。所有人當中最鎮定的恐怕要算是那些婦女了,她們幾乎都是同樣的姿勢——摟抱著自己的孩子,背對著槍口方向,彷彿子彈先穿過自己的身體再接觸到孩子,就不會那麼疼。
“我知道你一直怪阿爸太孬了,阿爸就是想太太平平的,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命是這樣的命,沒辦法啊。。。。。。”趙阿三把兒子護在背後,說話時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些機槍手。
槍聲響起的瞬間,前排人嘩嘩地倒了,趙平原只感覺到父親猛力一拉自己,然後合身撲了上來。越來越多的屍體在往坑底栽倒,趙平原奮力去推父親,推壓在身上的人,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去做,沉重的壓力和對生存的渴望讓他一刻不停地在放聲大叫,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終於從黑暗中脫出的那一刻,趙平原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幾個和尚正在用鐵鉤子勾住坑邊屍首的下巴,一具具往土坑裡拉,見到屍堆中的一塊地方忽然往上鼓起,都嚇傻了眼。
趙阿三的死相很古怪,弓著身,蜷曲成蝦米的模樣。他雙手分開撐在趙平原身邊,像道狹窄的拱頂一樣為兒子撐出了一小塊空間,背上全是一個個被刺刀捅出來的血口,沒有槍傷。
鬼子兵已經撤離了這個地方,趙平原抱著父親,看著他微駝的脊背,很久都不動。直到有個和尚戰戰兢兢地上來叫他,才起身抓了把鐵鍬,蹣跚著走到山坡上,單獨挖了個坑。
※※※
“阿爸讓鬼子補刀,戳死了,我把他埋了。”
“他背上的刀都是替我擋的,我沒給戳到幾下,。”
“阿爸還是那麼孬,明明活著也不敢跑,硬賴在我身上不起來,呵呵。。。。。。”
幾天後,總算盼到趙平原活著回了安全區,孫紅英卻沒有看見丈夫的蹤影。在兒子說出這些話時,向來溺愛他的孫紅英每聽一句,就是一巴掌扇過去,一巴掌一捧淚。
“你要是能活過這幾年,到了當兵的歲數,就去打鬼子吧,最好死在戰場上別回來了。”一直呆坐到了夜裡,孫紅英才在黑暗中冷冷地說。
趙平原知道母親在怨恨些什麼,卻只是“嗯”了一聲,出了窩棚,把一盒萬金油留在地鋪邊——這東西能管頭痛,母親以前用過,那天他正是為了這個,才冒險去找的煙雜鋪。
天很黑,安全區死寂一片。那把特意從喬老虎屍體上找回的放血條,就在腰後插著,被皮肉焐得發燙,趙平原全身的血也在發燙。
繞過警戒線位置,他又一次出了安全區,走上南京街頭。整個後半夜,他都呆在一條破陋的巷子裡,動也不動地等待著什麼。直到破曉時,翻毛皮鞋的踢踏聲傳來,他繃緊了身體。從藏身的地方看出去,鬼子隊伍尾端正有個傢伙停下腳步,邊點菸,邊解開軍褲撒尿,一張被火柴映亮的疤臉顯得格外熟悉。
“阿爸,這傢伙你也還記得吧?”趙平原在心裡默唸了一句,鑽了出去,拔刀在手,貼著牆根一步一挪地逼近那名鬼子。
疤臉鬼子哼著小調轉過頭來的瞬間,那雙總是像野獸一樣充滿慾望和殘酷的眼眸裡,忽然多出了歇斯底里的恐懼。
少年手裡的放血條已由下至上捅入他的喉結,流暢無比的運動軌跡就像是伴隨著歡笑聲的銅鈔在空中飛過,就像是趕牛的鞭子正甩出炸響,就像是父親肌肉虯結的手臂揚起了鋤把。
一蓬黑血飛散在空中,將初升的朝陽染上同樣的顏色。
天亮了。
第五章 殊途(1)
“孫將軍麾下:
謹代表我軍第一軍及其他英帝國軍隊,對閣下熱誠襄助及貴師英勇部隊援救比肩作戰之盟軍美德、深致謝忱。本人奉英皇陛下命贈閣下以‘英帝國司令勳章’尤感欣慰。因閣下受命掩護貴國第五軍之故,未得盤亙,殊以為憾!
祝閣下及無比之貴新三十八師康泰百益。
緬甸作戰區統帥 亞歷山大上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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