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第4/4 頁)
我第一次在地鐵上認識他,直覺到他身心內有種危險。我這直覺此刻完全被證實了。
里昂顯得很挺拔。一種自我正義使他感到悲壯。因而他顯得年輕極了。牛虻式的年輕。
你想說我這個藝術癟三除了“命一條”,一無所有。我狂什麼,對吧?而你們連“命一條”都沒有。你們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的生命都早早賣給別人了。你拿什麼去為她犧牲?你的命從二十多歲到六十五歲,已經被你自己出賣出去了。你還想再辯駁什麼?!
我一點兒也不想辯駁。安德烈說,我叫你站住,就是想提醒你,你還沒付賬。
里昂還沒反應過來,安德烈已招呼侍應生把賬單送過來了。
我原先是想款待你。不過我改變主意了。安德烈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一百元和兩張二十元的鈔票。同時對里昂說:小費我幫你付了。
里昂若有瓶硝鏹水,準會一掄胳膊照著安德烈的面孔潑過來。他一貫仇恨暗藏的開銷,乘他不備冒出來敲他一悶棍。他在這種局面裡,再哥們兒的人他都會立刻翻臉,推翻一切前情。因此安德烈此刻在他眼裡,就是個突然從黑暗裡跳出來暗害他的匪徒。
我想安德烈怎麼會這樣快找準他的要害。
里昂的眼睛掃了我一眼。他這副目光讓我覺得恐怖。
安德烈說:你說我把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的生命賣掉了。謝謝你的提醒,我這個出賣了自由的奴隸用他的賣生錢宴請一個自由人,這不很滑稽?也很不公道。我也許真像你講的那樣,把生命的主要段落出賣了,但我換來的是尊嚴。是給一個女人起碼的體面生活的力量。假如我一旦失去這個尊嚴和力量,我根本不會去走近任何一個女人。尊嚴和生存能力,給一個男人最起碼的去愛女人的條件,沒有這條件,你連雄性也沒有。
安德烈聲音平實。他此刻的英語很怪,完全沒有美國式的流暢,那連湯帶水的懶散發音。他像個外族人將英文講得很地道,卻不敢在任何字眼上含混,也不敢在句子裡亂加語調,個個字都吐得賣力。因而在我聽來,他的誠懇似乎來自辛酸、來自一種過來人的長輩式的辛酸。
�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