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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疑點。他也明白我極想接近這疑點。他的瞎吹捧證明我的懷疑有根據。�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很沉默。他開車的樣子比平常專注得多。�
過了十分鐘,他說:不用害怕。�
我說:害怕什麼?�
沒什麼。所以你不用怕。�
他一隻手伸過來,撫摸我的頭髮。然後,他將我摟過去,讓我的腦袋靠在他右肩上。他僅用左手握方向盤,右手輕輕擼著我的肩。他認為我這樣的人沒有童年。因為童年該有生日蛋糕、聖誕禮物,復活節印有彩色圖案的雞蛋,無數的動畫片,以及迪斯尼樂園。他這樣認為時,眼中的憂傷非常動人,並使他有種聖者般的淡遠廣漠的神情。他在這個時候覺得,被動亂和貧困剝奪了做孩子權力的中國孩子們此刻全濃縮在我身上;全人類欠著我們的情分因而濃縮成他對我的愛。他對我的愛遠超過了男性對女性的;全人類對我們童年的照料不周或完全失職,都該由他來清算。�
他說:我不去布伊諾斯艾利斯,也沒什麼。�
我等待那疑點徹底化開。�
頭兒告訴我,我的派遣被推遲了。他們說,暫時凍結我的一切對外派遣。不是很好嗎?我用不著遠離你。我發現深藍色非常配你。�
我知道他對布伊諾斯艾利斯的嚮往。我伸出右手,撫摸他的臉頰。我冰涼的撫摸讓他明白我已知道他的代價,為了我而付出的代價。他的右手在我肩上拍幾下,掌心的溫暖透過大衣,滲入我的肌膚。他希望我在他這兒找到一如既往的沉穩、無所謂。�
“怎麼樣?休了個很好的假期?”便衣福茨聲音悅耳。
“很好。”我就知道你會打電話來。你夠準時的:晚上十點。
我知道理查什麼都清楚。他也知道我知道他如何清楚。他和我都不徒勞地假裝彼此周旋很有必要。因此我們乾脆不玩“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遊戲。
“戴維斯先生怎麼樣?”
“很好。”
“那就好極了。”
我等著他完成他的禮貌。
“我也帶著我的女兒出去小小度了個假。我告訴過你嗎?我和我的女朋友領養了一個韓國小女孩?”
“噢。”這事不是流行很多年了?
“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姑娘。典型的亞洲娃娃,你該看見她那一頭頭髮,又黑又密!”
“噢。”
“她是個非常不幸,非常可愛的小女孩。她已經和我們一同生活了半年。我敢打賭她將來會很有個性,智力的發育也會…
“太好了。”
“可我還沒結束我那句話。”
“很抱歉。”
“沒關係。她現在一歲了。你知道她最愛說的詞是什麼?”
“是什麼?”
我翻了一頁書。這本書要在明天上課前讀完。
“她最愛說的詞是‘不’。”
“噢。”
“我們覺得太有趣了,一個一歲的孩子往往最愛說:‘我要’——我要這個、我要那個。這個孩子恰恰是不要這個,不要那個。這是個很有趣的現象,你不覺得嗎?”
“我覺得。”
“一個從貧窮中來的棄兒,卻會說‘不’。對了,你怎麼不問她叫什麼名字?”
“噢。她叫什麼名字?”這一頁里居然有三個生詞。
“她叫Sunly,陽光燦爛的意思。她不是個一般的孩子。離開孤兒院大部分孩子會哭的,她就是不哭,很可能她心裡對孤兒院有看法。她好像對許多問題都有看法。今天早上我給她吃混合奶,我自己去讀報。等我讀完報,發現她根本沒動奶瓶!因為她對我讀報紙不理她這事有看法。你看!”
我不知他說的“你看”是什麼意思,要我看什麼。看他的國際襟懷?看他如何正常地、有人情味地做人?跟美國大部分中產階級一樣,有著接濟全人類的志向?
“好像美國挺時興領養韓國小女孩的。”在字典上查到的詞意頗模糊,令人難以滿意。
“……”理查說,他的話擦著我的耳朵過去,成了白色噪音。
“沒錯。”還是該把生詞寫在小紙片上,貼到牆上去。
“……真的非常特別。”�
“是嗎?”
“……我的女朋友出生在美國。你有韓國朋友嗎?”
“真的?!”這屋的牆已不再禿,貼滿各色紙片。動詞:黃色的;形容詞:淺藍的;副詞:淡灰的;名詞: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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